昭明帝怒气冲冲离开了林府。
黛玉看着陶行简临走时急得回头看着自己直跺脚,却沉默不语,只示意孟姑姑带着晴雯去送。
一时孟姑姑回来,揉着太阳穴看林黛玉:“姑娘,你便操碎了心,也没人领情。伤了爱护自己的人的心,却去给那些伤害你的人谋好处?你这是何苦?”
黛玉不答,只吩咐紫鹃:“你们几个,不要把话传去三姑娘耳朵里。”
紫鹃不解,只得答应下来。
孟姑姑见她这样,甩手道:“我也不管了,爱怎么怎么吧!”赌气回房。
昭明帝一肚子气回了思政殿,看看桌上那摞奏章便心烦,转头看见一脸忐忑、还打算给林黛玉说好话的陶行简更烦,一指殿门:“你也出去!”
陶行简叹口气,只得留下卢长庆服侍,自己到大殿外头去守门。
他才站了不一会儿,却见凤藻宫的抱琴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陪笑着给他行礼:“给大监见礼,大监万福。”
陶行简笑一笑:“这时候,姑娘来此作甚?”
“陛下这阵子恩科忙碌,甚是辛苦。我们娘娘今儿得了一些好天麻,便亲手炖了天麻乳鸽汤,请陛下早些歇息。”
抱琴恭敬递了食盒过去。
陶行简笑着接了过来:“好,贾妃娘娘美意,我一定禀报陛下。”
“还有一句话,想请教大监。”抱琴陪笑着走近些,压低了声音,“陛下从上回替我们娘娘主持了公道之后,还没去过呢。敢问……”
陶行简不由一愣,看看左右无人,奇怪地看着抱琴:“贾妃娘娘从进宫开始,便以从不争宠着称。
“怎么如今竟也盼着陛下过去了?敢是有什么事么?”
抱琴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没有没有……那大监,奴婢告退了。”
匆匆跑了。
陶行简若有所思,但还是把提盒拿了进去,依着往日的习惯,把抱琴的话都说了。
昭明帝脸色顿时黑得能滴出墨来,抬手便把那食盒推到了地上,里头的汤碗汤匙带着汤,砸了个一塌糊涂!
“好哇,好啊!竟是内外勾结着,来算计朕!”
陶行简哭笑不得,哪怕昭明帝不爱听,也上前一步,无奈地劝道:“林丫头只是心软。贾妃大约是因为娘家不中用了,有些慌,所以才来试探着能不能真的变成宠妃。
“这俩人刚在太极宫险些当着太上和太后的面儿撕破脸,怎么可能勾结?她的亲娘险些害死她,她反手推了她亲娘丧命。说难听些,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老奴也知道林丫头辜负了陛下的美意。但她是什么样的孩子,这三年咱们难道还没看清楚?她不是那样的人。”
昭明帝心里自然知道陶行简说的都对,可还是窝火儿,虎着脸喊:“叫太子!恩科考完,三甲已定,朕却忘了考考他的学问了!”
看看天将二更,陶行简硬着头皮问:“明儿还得早朝。等太子过来只怕也三更了,您考也考不痛快。不然等明儿早朝完了,再叫了太子细说?”
又忙给他找辙:“您有日子没好生泡个澡了。今儿正好,太医院值夜的乃是那个最会推拿的。老奴叫他过来?”
半晌,昭明帝才嗯了一声,给了陶行简这个面子。
第二天,看看昭明帝闲下来,陶行简告假说要出趟宫。昭明帝知道他肯定是要再去一趟林府,翻个白眼,装不知道,准了他的假。
陶行简出宫,直奔林府。
林黛玉在自己住的正院堂屋招待他。
看看墙角那盆红珊瑚,陶行简叹了口气,且问林黛玉:“到底是为什么?”
林黛玉垂眸,实话实话:“我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陛下待我好,我岂会不知?”
陶行简一愣。
“可是陛下如今待我太好了。太后知道了,太上也知道了,接着怕就是整座后宫。
“虽则我问心无愧,可世上有几个人能挡得住流言蜚语的?
“而且,即便我脸皮厚不在乎,甚而至于我索性就入了宫!可陛下的名声怎么办?
“太上尚未完全归政,老臣们人心不齐,还有早先被太上压制的那些人,欺负陛下年轻,未免野心蠢动、虎视眈眈!
“正是最难最累的时候,若因为我的事情,竟让陛下被有心人攻讦,我岂不是百死莫赎?”
黛玉说了,眼圈儿便是一红,“陛下待我好,虽然是因为先父,可这好处是实实在在落在了我身上的。
“我没法儿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只享受,却半点不替陛下着想的!
“世叔,我得让陛下,冷落我一些,疏远我一些。
“这件事便是最好的机会!”
陶行简听得跟着湿了眼眶:“好孩子,好孩子!”
顿一顿,又委婉劝道:“可也不能因噎废食,竟连自己的婚事都不顾了啊!
“这届恩科宣布得晚,根本就没给考生们多少准备打探的机会。所以能入了陛下法眼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陛下费尽心思替你挑的这几个,都是顶尖儿的。
“你若好好地嫁了,陛下和我,都了却一桩心事。你所虑的那些,不也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