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初夏,百花将残,树木茂盛。
陶府的花木已经移植过来小半个月,如今都活得稳稳当当,甚至有的因被伺弄得好,生了嫩枝绿芽出来。
昭明帝看着大大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小池塘,养了数尾游鱼、几根睡莲,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才发现,原先森然的大树,挖走了不少,敦实的松柏也换成了高挑舒展的青桐、红枫和鹅掌楸。中间还隔了一丛丛的芍药、连翘、山茶和蔷薇。
如今正是芍药蔷薇的季节,碗口大的芍药和铜钱大的蔷薇,各种颜色都有,一枝枝、一簇簇,错落有致,极为悦目。
再往里走,墙上爬了紫藤,门口栽了翠竹,角落种了腊梅,后窗可见芭蕉。
昭明帝啧啧不已:“你这宅子,这才算是活了过来。先前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绿了。如今这多好,四季都有好颜色,漂亮!”
陶监笑嘻嘻表示赞同,又带了一丝得意。
卢长庆在旁边也左右乱看,半晌,拧眉又转向臧傲,拽着他躲昭明帝远些,压低了声音问:
“你觉不觉得,这感觉,跟林府那园子有些像?”
臧傲远远看了昭明帝一眼,肯定点头:“嗯!”
卢长庆明白过来,嘻嘻地笑了一声,憧憬道:“明儿我也有了职位,也能出宫置产,我也去求三姑娘帮我修宅子挑花木!”
“你做梦。”臧傲简单总结,然后转身大步追皇帝和殿中省大监去了。
卢长庆看着他的背影撇嘴,哼哼唧唧:“老子怎么就不行?万一给我做到六宫都太监呢?一整个贾家不都得巴结着我?!”
怡然自得躺在堂屋门口拽过来的榻上的昭明帝吹着暖风,不过数息就睡了过去。
陶行简也累了,靠在官帽椅上打了个盹儿。
半个时辰后,昭明帝睡醒了,端了碗茶,一边喝一边在院子里走走,伸个懒腰醒盹儿。
顺口问陶行简:“什么时候换的花木师傅?朕怎么没听说?”
陶行简陪笑:“就上回,从林家出来的时候碰上三姑娘了,就聊了几句……”
昭明帝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陶行简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茶碗,递给身后无声无息跟着的管家老侯。
昭明帝瞥见,便问老侯:“谁来修的?”
老侯恭敬答道:“江永带着三姑娘和贾家旁支一个叫贾芸的,一起来量了地步、看了方位,后来便只是那贾芸带人过来。
“收尾时三姑娘又来了一趟,嫌多让拔了几棵。
“说起来还有个小风波。
“因池子是贾芸带了风水先生来看过,私自挖的。三姑娘后来过来时,斥他没规矩,让他给我赔不是。
“我私下里也找人看过,这池子挖得并不错,能聚善缘。所以还替贾芸说了几句好话。
“三姑娘却固执得很,说规矩就是规矩,不是有好处便可以随便坏规矩的。即便有想法,不告诉她也该告诉我,得了陶监允准再动土。
“又跟那贾芸说,以后不用他帮着整院子了。贾芸当时跪了双腿磕了头认错。我又说这样的话,我可就没面子了。
“三姑娘这才放过了这贾芸。”
昭明帝挑了挑眉,看陶行简:“不是说这三姑娘是庶出?这样强硬?讲规矩?”
“不刚强些,不讲足了规矩,她一个庶出,怎么能让全荣国府都说她虽然无人不爱,却刺大扎手的?”
陶行简叹道,“若非她是这样的人,林姐儿也不会费尽了心思把她弄去林府了。”
昭明帝沉默着环顾了一圈儿花木,走了十几步,又问:“可知那个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懦弱。她是庶出,姨娘早早就没了。
“偏这嫡母还是个填房,自己在男人面前便不硬气,长子贾琏又去了二房帮忙,能磋磨拿捏的便只剩了这个庶女。
“她乳母敢公然拿着她的首饰出去典当了去赌,掌事大丫头则是嫡母陪房的外孙女,她在房里是一句话都没人听。
“若不是性情恬淡,又有个悍妇嫂子、和几个兄弟姐妹照拂她一二,只怕是早就被奴仆们欺负得憋屈死了!”
陶行简一一道来,临了也叹了口气。
昭明帝不由皱眉:“就这样的性子,还敢求赐婚朕的恩科榜眼?!”
“榜眼本人就忠厚老实,是得找个性情温良的妻房。咱打个不合适的比方,若是把三姑娘配了榜眼,那只怕过不了三年,连上奏的折子,他都得先让三姑娘过目了!”
陶行简手一摊,满面无辜。
昭明帝心想怕真是如此,嘴角微翘,算是笑了一笑。
然后便又沉默下去了。
低着头在院子里走了许久,才站住了,看着墙上柔顺的紫藤,和路边舞舞扎扎的连翘。愣了一会儿,忽然回头:
“她说,她得豁出去才能为自己活着,是什么意思?”
陶行简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黛玉那句话是“舍了脸皮豁将出去”,心里叹息,嘴上却道:“老奴不懂。”
昭明帝抬手指指那紫藤,道:“像这紫藤,还有薜荔、地锦等等,其实极好活。有个架子,有堵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