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东虎来到善堂后,程四一眼便相中了他,收他做了弟子。汪东虎从此也在善堂中长住了下来,成了周寒的儿时好友。
孙步铭造反,打到随县外,程四带着汪东虎,比周寒他们提前离开善堂,一路之上半卖艺,半乞讨。他们原是打算往京城方向去,大地方,机会也多。谁知走到云州,程四一病不起。师徒二人也没钱看病吃药,程四挺了一些日子,人就死了。
师父死了,汪东虎自己还得好好活着,所以继续往前走。这次他没了目标,随遇而安。到了梅江边,他跟一个客船老大讲好,他在船上为坐船的客人表演杂耍,以抵船资,才得以上船。
夜晚,客船靠江边休息。汪东虎悄悄溜出来,到江岸上找吃的。哪想到,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厮杀。他吓得躲在路边草坑里,大气也不敢喘。
后来黑衣人杀了船上的人后,撤退时,一把将躲着的汪东虎抓了起来。
汪东虎很绝望,以为自己看到了行凶者,会被灭口。谁知黑衣人只是带走了他,没有杀他。
他被带到了江州,并且进了厉王府。后来一个被人称作统领的人来到他面前,让他在死和忠于厉王之中选择一样。他当然选择活着忠于厉王。就这样,汪东虎成了勾陈卫一员。
“你可知道善堂后来发生的事?”周寒问。
“不知道。”汪东虎表现得十分平静。
周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石片。石片一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阿”字,另一面画着几道弯曲的线条,不像虫,不像蛇。
别人看到这个丑陋的石片一定会觉得好笑。可周寒和汪东虎笑不出来,这个石片承载着两个人儿时的快乐,重逾千斤,亦如他们此时的心情一样沉重。
这个石片,就是周寒从善堂的火灾现场找到的,她小时候和汪东虎、汤与玩将军打仗游戏的“军令”。
看到这个石片,汪东虎脸上终于有一些变化,他的目光不再平静。
“当初,这个东西被你带走了,你曾说会用这个与我相见。后来我在善堂的废墟中找到了它。我以为你来找过我,我以为你在火灾中……没想到它却成了你的罪证。”周寒怒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汪东虎知道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善堂起火前,和杜明慎在一起的是你吧。”
汪东虎当时看到和杜明慎在一起的周寒,便觉得眼熟,但也没想到是周寒。他们几年未见,各自变化较大。
而且汪东虎也没将杜明慎身边的那个姑娘,往周寒身上想。后来,他听说周寒进了王府,并被安置在紫雨斋内。
“你承认了是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在那里长大,应该很清楚善堂里的人,他们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他们都是为生活所迫的可怜人。他们的命本来就够苦了,你为什么还要把他们送上死路?”周寒手里的石片随着她的情绪颤动着。
“我有我必须服从的命令。”汪东虎强装镇静。
“命令?谁的命令?厉王的吗?好,我问你。”周寒深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我阿伯躲在善堂十多年,没人知道他本来的样子和身份,厉王是怎么知道他在随县善堂的?”
汪东虎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周寒猜得没错,是汪东虎出卖的周启锋在随县善堂的消息。当年他加入勾陈卫,毫无地位,毫无存在感,每天挨最重的打,却吃着最差的饭食。
汪东虎知道,在勾陈卫中,只有立功才能提升身份。提升了身份,他才能有好日子过。
他下定决心,要从最末等的边卫,到三等卫,二等,一等,然后坐上统领的位置。
后来他知道勾陈卫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找到当年从厉王府逃出去的侍卫长周启峰。
汪东虎看到周启峰的画像后,越看越像乞丐老周头。他便向其他勾陈卫询问周启峰的一些特征。打听出来后,他基本能确定七八分,老周头就是周启峰。
汪东虎为了立功,提高自己在勾陈卫的地位,所以出卖了老周头的行踪。这才有了后来,马宣带人查探随县善堂。
后来,汪东虎发现杜明慎也来了善堂,马上报告了当时的统领马宣。马宣生怕杜明慎也是来找周启峰的,一不作二不休,毁迹灭踪。
汪东虎本来对血洗善堂还带着一丝愧疚。可当善堂火起之时,他完全抛弃了那丝愧疚,并将他与周寒相认的信物——那枚小石片,扔进了熊熊大火中,斩断从前的一切。
看着汪东虎不敢看自己,一言不发,周寒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寒看着儿时好友,已然变成了陌生人。
“因为我是厉王手下的杀手,所做一切事,都以厉王的命令为第一位。”
“如果当时我也在善堂中,你也会毫不犹豫杀了我吗?”
“会!”汪东虎毫无感情地说。
“为什么,厉王的命令可以让你不分是非,不辨善恶,杀害和你从前一样可怜的人,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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