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2月1日。
农历辛巳年正月初六。
星期六。
宜:打扫、装修、祭祀,铺路。
忌:余事勿取。
……
数九严冬,滴水成冰的季节。
天气太冷了,街上行人大多行色匆匆,片刻也不愿停留。
室外冰天雪地,坐落于滨江新民大街的伊莎贝拉舞厅却是温暖如春。
“花落水流春去无踪,只剩下遍地醉人东风,桃花时节露滴梧桐,那正是深闺话长情浓……”
女歌手在台上演唱。
歌声缠绵悱恻,四周欢声笑语不断。
杜鹃百无聊赖把玩着酒杯,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门口。
“杜鹃,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只要你点头,我李某人说话算话,保证让你嫁的风风光光,你想要多少彩礼?你说个数,我绝不还价!进了门,家里的财政大权都由你掌管……”
陪在一旁的矮胖中年男子吐沫横飞喋喋不休。
杜鹃揶揄着:“财政大权?李老板,你当自己是皇帝呀?”
李老板嘿嘿笑着:“就是打个比方嘛。”
杜鹃淡淡的说道:“你家里的四个姨太太,听说个个都是醋坛子,我呢,脾气也不好,这要是进了门,针尖对麦芒,万一失了分寸,还不闹出人命呀?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李老板脸色沉了下来:“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舍不得那个小白脸嘛。”
杜鹃说:“所以呀,你要是真娶了我,也不是啥好事,整天还得提防着有人给你戴绿帽子,花钱找不自在,这又是何苦呢?”
“………”
“还有就是、你说的没错,我舍不得他。”
“杜鹃,我说话你别嫌难听,这年头,会赚钱才是本事,长得好有个屁用,能当钱花吗?他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察,那点薪水自己都不够用,拿什么养你?”
“我又没指望他养我。我可以养他。”
“你……他才24岁,你比他整整大了三岁,你们长不了的!”
李老板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杜鹃说:“大三岁好呀,没听人讲嘛,女大三,抱金砖。再说了,我也没想长啊,玩玩而已。怎么,许你们男的养小,就不许我们女的养小?”
李老板张口结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藏蓝色中山装,头戴黑色薄呢礼帽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舞厅门口。
李老板哼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的小白脸来了!”
杜鹃佯嗔着说:“什么小白脸,怪难听的,人家有名字的,他叫齐越。”
李老板哼哼着:“叫啥都是小白脸!”
杜鹃也不和他计较,起身说道:“李老板,那我失陪了。”
她快步迎上齐越,两人亲亲热热朝另一边卡座走去。
李老板闷坐了一会,愤愤不平的自言自语:“不过就是一个陪舞的,有什么了不起,能有人要就不错了,拿五做六的,装什么圣女!”
……
另一边。
杜鹃关切的问:“外面很冷吧?”
“还好。”
齐越瞥了一眼起身离去的李老板:“那人谁呀?”
杜鹃笑了一下:“利源当铺的老板,说要娶我当他的五姨太。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算真的沦落风尘,也不会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齐越笑道:“看着也不算太老。”
杜鹃白了他一眼:“还要多老?都土埋半截了!”
说着话,她剥了一块奶糖往齐越嘴里塞。
齐越下意识躲了一下。
杜鹃脸上带着微笑,轻声说:“大家都看着呢……”
齐越被动的把糖块含进嘴里。
杜鹃问:“甜吗?”
“没你嘴上的胭脂甜。”
“油嘴滑舌……”
杜鹃含情脉脉的望着齐越。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人在说悄悄话。
服务生在一旁收拾桌子。
等服务生走远了,齐越这才对杜鹃说:“谈正事吧。”
杜鹃坐近了些,低声说:“知道陈忠勉这个人吗?”
“知道。军统的叛徒,之前负责二区的行动任务。”
“你见过他吗?”
“见过。”
“在哪见过?”
“前段时间,在警察厅医务室见过一次。”
“他去医务室做什么?”
“好像是感冒了,量体温,顺便拿药。”
“就他一个人吗?”
“特务科对他的保护措施很严,出来进去最少有四个人不离左右。”
“知不知道他住哪里?”
“不清楚。”
“想办法查到他的住处,上面要对他采取制裁行动。”
“好,我尽力。”
“自保为主,不必勉强。”
“我明白……”
齐越闭了嘴。
一名金发碧眼的外籍男子走了过来,先是对齐越颔首致意,然后面向杜鹃,操着一口生硬的国语说:“漂亮的女士,可以请你跳支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