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阿水知道,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他兜里揣着一把改锥,这是在木材厂做工使用的工具,今天忘了放回工具箱,顺手揣回来。
眼见王连升举枪朝自己比划。
阿水掏出改锥掷了过去。
王连升开了一枪。
这种情况下,开枪是必要的——谁敢保证,阿水从兜里掏出来的会不会是一支枪,甚至是一颗手雷呢?
王连升枪法很差,平时全靠手下出力,他一般都是躲在后面指挥,只等万事大吉出来捡现成的。
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
双方距离最多也就十几米远,这么近的目标,即便没受过枪械训练的人都有射中的可能。
但是,王连升慌乱中依然射偏。
阿水感觉耳朵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去。
王连升惊叫一声——改锥不偏不倚,刺中了他的大腿,虽无大碍,但也把他吓得够呛。
“要活口!打他的下三路!”
黄组长在远处提醒着。
阿水缩在凹角里,特务科的人要追到近前才能看到他,最佳射击点反而是在王连升这边。
阿水纵身一跃,双手抓住墙裙,奋力向屋顶攀爬。
王连升连开两枪。
其中一枪射中了阿水左腿。
阿水身子滑了一下,另一脚踩住凸出的墙砖,两只手牢牢抓紧墙裙,这才没从半空摔下去。
腿上若是借不上力,根本无法在枪口下爬上屋顶。
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已定。
此时,街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枪声一响,就等于净了街。
看着空荡荡的大街,阿水突发感慨,叹息着朗声说:“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说的啥玩意……”
王连升再次举枪瞄准。
齐越注意到,在朗诵这首《自题小像》之前,阿水咬了一下衣领子,目光中透着一种毅然决然的神情。
——他服毒了!
这是齐越的第一反应。
他猜的一点不错。
阿水衣领子里,藏着一粒氰化钾。
潜伏敌后的国党特工,无论中统还是军统,有相当一部分人随身携带氰化钾,时刻准备杀身成仁。
既不想当叛徒,又不想被捕后遭受酷刑折磨,服毒自尽是唯一选择,剂量超过50毫克的氰化钾,死亡过程极为短暂,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解脱。
此时,阿水脸上已经呈现痛苦之色,抓着墙裙的手微微颤抖,他坚持不住了,随时都会掉下来。
齐越心念一动,之前那个模糊的想法变得清晰起来。
他迅速观察周围情况。
——自己在轿车一侧。
——王连升在轿车另一侧。
——特务科的人慢慢逼近。
——王连升手指搭在扳机上,看样子准备开枪射击。
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阿水身上。
这是绝佳机会!
周围一切,满足了所有契合点。
齐越略一思索,对黄组长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
催促他赶紧冲上去抓人。
黄组长心领神会,转脸对手下说:“那家伙没枪,给我上!”
黄组长只是一名警尉补。
齐越有权发号施令。
特务科的人没敢冲上去,主要是担心阿水身上暗藏武器,既然已经围住了,也就不需要冒险。
扑通一声!
阿水从高处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王连升的枪也响了。
这家伙有个习惯,特别喜欢打连发,每次都不记得开了多少枪,反正就是把弹匣打光为止,不管能不能打中,起码说明自己出了力。
在调查股二组待了两个多月,齐越对这位昔日上司十分了解。
王连升开了第一枪。
紧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
齐越用94式手枪开了一枪,然后迅速把枪收起来,脚尖轻轻一捅,弹壳顺着车底踢到王连升一侧。
王连升一副英明神武状,大步流星朝凹角走去,自己开枪射中反抗分子,露了这么大的脸,怎么也得让特务科的人认识认识自己。
阿水蜷缩成一团,伏在湿漉漉的地上,剧烈的咳着。
一名特务冷笑:“摔的不轻啊,我让你跑,这下舒坦了吧?”
“大平,扶他起来,那个谁,去把车开过来……”
黄组长吩咐着手下。
齐越来到近前,四处看了看:“黄组长,什么案子?”
黄组长说:“前一阵子那件敌台案,盯了好些天了……”
“黄组长,你看!”
大平把阿水扶着坐起来。
阿水张着嘴喘息着,身体微微抽搐,神情痛苦至极,鲜血不断从嘴里、鼻子里、耳朵里淌出来。
血呈暗红色,明显是中毒症状。
“快快快,赶紧把车开过来,立刻送医院抢救!”
黄组长一迭声嚷着。
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