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彭玲是个喜欢说话爱热闹的性子,这样被叫到人前去献弄一番终究有些不安,接下来倒是十分的安静,彭太太松了口气,侧耳听着季老夫人方向的动静。
谭六太太正低声关心着她的身体,“您老真没事儿吧?要是不舒服可不能硬挺,我服侍您回去歇息。不然回头因为我闹腾出了毛病,大嫂还不得怪在我的头上呀。”
季老夫人笑呵呵地道,“家里好些年没这样热闹过了,这也是借了你的东风。你别说话,让我好好听一出戏,等下一场我就回房,把地方腾给你们这些年轻的,免得我坐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
谭六太太还要再说,季老夫人却道,“怎么?你只怕大嫂,就不怕我?”
谭六太太笑着道,“您是最会疼人的,哪里会与我们小辈一般计较?”
季老夫人微微一笑,却不再多言。
而一旁的季太太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专注地望着戏台。
彭太太却听出了谭六太太的话里有话。听她的意思,好像季太太是个心里爱计较的,哪有这样到别人家做客,却非议人家女主人的?
还是说谭家与季家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交好?
彭太太与孔太太默契地交换了一个视线,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诧异。
盛南锦也一直暗中留意季老夫人那边的动静,听到谭六太太的话后,她忍不住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句容县的人都说当年季家曾经因为和袁家争买卖地皮而被袁家设套算计,最后能动的现银都套了进去,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谭家曾慷慨地借了一笔银子,帮助季家摆脱了困境。后来季家的买卖越做越好,袁家和谭家反而渐渐有了衰败之势。
季家心怀感恩,之后一直提携着谭家,两家人的关系也非常的亲厚。谭家这一代的当家大老爷不是特别靠谱,之前与人一起入股商船,结果船在大海中沉了两艘,要不是靠季家出面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局面。
要不然也不会传出季家大少爷与谭九小姐的婚事了。
没想到谭六太太居然会当着季老夫人的面讲究季太太……
戏台上热闹非常,观戏台的人则是各怀心事。
季老夫人听完了一出《荆钗记》便缓缓站起了身,“我上了年纪不能久坐,难得今日天气好,来的都又都是响当当的名角,你们不用兼顾我,都好好地听戏吧,让我回屋躺一会儿。”
众人闻声也都赶忙站了起来。
季老夫人摆了摆手,“快都坐下,我最见不得这样。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能体恤你们的辛苦。做人家当家主母,每日睁开眼要忙的事数也数不完,难得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偷会儿闲,你们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娘家,好好地轻松轻松。放心,我绝不去你们婆婆面前讲究。”
有妇人笑着道,“哎哟,世上怎么有老夫人这样宽和的长辈?您要是我婆婆就好了。”
季老夫人道,“可惜我只有两个儿子,而且都成了家,要不然怎么也得把你娶过来。”
一句话惹得众人纷纷笑个不停。
谭六太太顺势道,“我送老夫人回屋去。”
季老夫人道,“你也留下听戏,我身边婆子丫鬟一大堆,哪就显着你了?”
谭六太太笑嘻嘻地道,“我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在您面前尽尽孝心,要不然回了家去,您的宝贝侄子就要说我了。”
她的丈夫谭六爷按辈分是季老夫人的侄子。
季老夫人道,“胡说!老六性情最是温和,脾气是家里顶好的一个,你不欺负他就是好的了,他怎么是你的对手?”
谭六太太直接挎起了季老夫人的胳膊,“不行,您说什么都得让我陪着去才行。”
季老夫人拿她没有办法。
一直没有吭声的季太太忽然道,“您就让她送吧,怕是有什么话要对您说,当着我们的面不好开口。”
季老夫人一怔,谭六太太则是脸色大变,神色极不自然。
季太太却异常平静,眼神却直直地落在了谭六太太的身上。
季老夫人道,“既然这样,就由你送我回去好了。”
谭九小姐和谭十三小姐也都跟着站起,谭六太太道,“你们就留下看戏吧,老夫人这里用不着你们。”
季老夫人点了点头,又与众人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由谭六太太扶着出了观戏台。
谭九小姐和谭十三小姐也都讪讪地坐了回去。谭九小姐主动向季太太道,“太太要听什么戏?”招手叫丫鬟取来了戏单。
季太太柔声道,“我不太懂戏文,你们想听什么就点什么吧。”
毕竟不是自己家,谭九小姐哪里能做这个主?好在她十分聪明,立刻接过丫鬟手里的戏单,恭敬地递到了县丞夫人苗太太的手里,“请您帮着拿个主意。”
苗太太‘哎哟’一声,客气地道,“九小姐太瞧得起我了,对戏文我是一窍不通,快别让我出这个丑了。”
大家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季太太道,“既然这样,就让戏班子自己看着办吧,唱两出喜庆欢合的大家听一听。”
众人纷纷应好。
没一会儿锣鼓再次敲响,上台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