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快人快语做什么都不甘人下的彭玲不知道是不是呆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那些早就瞧不上彭玲做派的小姐更是万分得意,瞧她的眼神充满了讥讽。
而站在远处的彭太太听到了这头的动静,眼见着女儿吃亏,立刻拔腿就要赶过来。一旁的孔太太轻轻拉住她,低声道,“这会儿你就算去了又能说什么?难道当面训斥谭家的九小姐一顿不成?你个做长辈的,与一群小丫头争什么胜?何况阿玲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出嫁,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还会少吗?咱们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到时候没有你跟在身边保护,她的日子还不过了?你不如放开手,让她自己去处理好了。”
彭太太听着也冷静下来。
她平日里对孔太太便十分佩服,这几句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让她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对女儿的关爱是不是有些过了。
彭玲愣了片刻,很快也找回了精神,波澜不惊地道,“谭九小姐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看十三小姐年纪轻,又是第一次来隆昌寺,想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至于说卖弄那更是谈不上,我才多大点儿,能知道什么,鹦鹉学舌罢了。旁人跟我说什么,我暗暗记下心里,再如数转达出来,大家听了一乐也就是了。”
彭太太对女儿的这番说辞十分满意。
谭九小姐微微一怔,没想到一个乡巴佬的女儿居然还敢还嘴。
她心气不顺,看什么都不爽,开口正要回怼,身后的谭六太太已经先一步道,“你们小姑娘聚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的,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可不许再大声喧哗啦,惹得菩萨不高兴,回头给你们配个丑女婿,看你们去哪儿哭。”
谭九小姐虽然不怕谭六太太,但当着外人的面总不好和她对着干,到时候丢的还是谭家的脸。
她神色不悦地忍了下来。
谭十三小姐倒是对彭玲很有好感,直接挎住了她的胳膊,甜甜地笑着道,“姆妈,我今日一整天都跟着彭家姐姐。”
湖州当地习惯称母亲为‘姆妈’。
谭六太太点了点头,“那你要懂事些,可别惹烦了彭小姐。”
彭玲因谭九小姐的态度,对谭家人已没什么好感,听了谭十三小姐的话,再看她萌萌的一张笑脸,心顿时就软了,什么也没想地答应下来,“怎么会?我欢喜还来不及。”
站在一旁的孔冉也只能无奈苦笑。
这个彭玲啊……心思永远跟在嘴巴后面,事情还没想好,话先出了口。
季家早就与隆昌寺打过了招呼,听说消息的主持和尚亲自前来迎接。孔太太忍不住低声道,“还是季家的脸面大呀,纵观句容县,谁家有这样的体面?能让方丈主持亲自迎候。”
彭太太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你知道季家每年往隆昌寺捐多少香油钱?换作是我,宁可将大雄宝殿的菩萨挪挪位置,也不敢对季家人有任何的怠慢呀。”
孔太太笑而不语。
众人进了隆昌寺,盛南锦依旧跟在最后面。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与她并肩而行。
盛南锦侧脸一看,居然还是个熟面孔。
对方名叫丁艳,父亲是句容县一个普通秀才,因和季老爷有些交情,季家不论大事小情都会给丁家下个帖子,丁艳因此也能在小姐圈里混个位置。只是丁家家底太薄,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自然瞧不上丁艳,所以每次宴会她都只能坐在角落里,像个不受人注意的摆设。这也致使她性格胆小,平日里很少与人主动说话,唯一有交情的便是盛南绫,两人时常被安排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久而久之便熟络起来。头几年的中秋节,丁艳还送了盛南绫几匣子自己亲自做的月饼。
如今‘盛南绫’已逝,再看到故人,盛南锦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友好地向丁艳打了声招呼。
丁艳明显被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往日盛气凌人的盛南绫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她愣了半晌后才缓缓道,“盛小姐,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盛南锦轻声道,“你近来在忙什么事?菜园子的收成可好?”
丁艳特别喜欢摆弄花草,丁秀才为了女儿特意在后院开了一块地,专门给她打发时间用。丁艳便做主种了些小黄瓜和水萝卜之类的青菜,上次于家办喜事两人坐在一桌,丁艳还特意跟她提起,并答应秋后收成好的话,会送她一些尝尝鲜。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盛南绫。
丁艳很是意外,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菜园子?”
这件事她可只跟盛南绫提起过。
盛南锦顿时后悔。
或许是见到了从前旧友的关系,她居然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盛南锦苦笑着找了个借口,“是阿绫跟我说的。”
“阿绫……”丁艳更加迟疑。
要知道从前这两人可是最不对付的,每次碰面都没有什么好话,阿绫怎么会将这种事告诉给她?
难道两人并不像外人看见的那般针锋相对?
提到盛南绫,丁艳的语气变得十分悲伤,“她的丧事办得太急了,我原本还想去送她一程,最后也没有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