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见她满面忧色,显得极是不安,便出声安慰道,“您不用惦记,季老爷常年外出,路都是走熟了的,身边又有人服侍,哪里会有事呢。也是季家的买卖干得大,由南到北,可不就辛苦吗?”
季太太有口难言。
这里头还关系着季家一些不能为外人说的事情,她也只能苦笑一番,“多谢你了,虽说是轻车熟路,但毕竟行船走马三分险,这心里总是悬着的,什么时候他回来了,我也就能放心了。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早就习惯了。”
盛南锦微微一笑。
要怪就怪季家太富贵了,生意的辐射面太广。不过这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就比如盛时,他倒是一门心思想将盛家的买卖铺到外省,可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季太太道,“等什么时候你也做了买卖,就知道其中的难处了。”
盛南锦一怔,“太太玩笑了,我一个女孩子,怎么抛头露面地做买卖呀?”
季太太却一本正经地道,“这有什么,谁说女子就要一辈子待在内宅相夫教子了?广阔天地,自然大有作为。你可能不知道吧?季家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一位女子呢。”
盛南锦大感意外。
她只知道季家有钱,势力很大,至于家业是如何积攒起来的,还真就不清楚。
主要是外头也没有任何传言呀。
季太太温声道,“我也是嫁到季家后才知道的。大概八十年前,季家的日子过得比那乞丐还不如,一家老小连个安身立命的住所也没有。当时季家当家的老太爷是从北方一路逃荒过来的,儿子死得死,散得散,到最后身边除了一儿一女之外,再也没有旁人了。偏偏那儿子在逃荒的途中染了疫症,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虽然保下了一条命,却落下了病根,身子不怎么好,一点儿力气活也做不了。老太爷从前跟着师父学过几年修缸补甏,靠着这门手艺渐渐在句容站住了脚。他那个儿子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幸好老天垂怜,剩下的那个女儿一身英气,性格坚韧,当机立断,简直比男人还要厉害聪明。靠着老太爷留下的微薄家底,她便做起了买卖,起先很小,后来开了家店面,等她三十岁的时候,家产便丰厚了不少,接着她便把生意做到了镇江和苏州府。当时饥荒不断,民不聊生,当政的皇帝又是个昏庸无能的,惹得四处起义军无数。她便趁机和起义军做起了买卖,专送粮草,不但收益颇丰,等皇帝被推翻后,起义军的头领当了皇帝,建了新朝,论功行赏时,还要封她做一品夫人呢。”
盛南锦听得如痴如醉,“这可真是大好事呀!”
季太太却摇了摇头,“人人都知这是好事,可她却不肯要呢。具体的原因咱们不知道,总之最后这个一品夫人是没有落到她的头上,买卖倒是做到了京城去。季家的势力开始向外扩张,等她到五十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在各地都站稳了脚跟。她这个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手底下的掌柜异常宽容和气,除了年年应得的例银之外,每到年底都有格外的封红,谁家若是有事,她比任何人都着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遇到这样的东家,掌柜哪有不忠心的道理?一个个甩开胳膊大干特干,等她六十岁的时候,季家的格局基本就已定了下来。”
盛南锦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能想到乱世中的一个女子,竟然能带着家族艰难前行,甚至抓准时机,扩张生意,让整个家族中兴呢?
真是个奇女子!
季太太继续道,“只可惜她这辈子情路坎坷,年轻时虽然曾遇到过良人,可终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错过了,之后便终生未嫁,专心打理家族生意。她那个哥哥虽然病着,但因为妹妹给力,身体养得不错,后来生了几个孩子,我们季家这一支血脉,就是这样保存下来的。她活到九十三岁才寿终正寝,是难得的高寿了。临终之前还特意交代后人,季家后人宽和为上,利益为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有那作奸犯科,横行霸道的,便直接驱逐出族。”
盛南锦笑道,“难怪后人提到季家,都说是难得的积善之家。修桥铺路,造福乡里,世世代代也没出过一件仗势欺人,与人交恶的事情。”
季太太点了点头,“所以我说,这世道女人想干出一番事业来的确不易,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起码几十年前就有人做成了的。你别妄自菲薄,说不定有一日也成了季家仙祖这样厉害的人物呢?”
盛南锦道,“太太也太高看我了。别的不说,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这样传奇般的人物呢?我是没这个本事了,只希望不辱没家族名声,这辈子安安稳稳的也就别无所求了。”
季太太笑着道,“安稳余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希望如你所愿,一生平安才好。”
两人相谈正欢,徐妈妈缓步走了进来,“老太太给了大小姐一支玉笛,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好东西,也不知是从哪里翻找到的,我还真怕大小姐一个不留神给摔了。”
季太太道,“寻溪虽然顽皮,但还是知道轻重的,回头我再叮嘱她一番。不过这样也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发脾气要东西?”
原来季家大小姐闺名叫寻溪呀!
盛南锦想到当时在隆昌寺的后山,沈集称季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