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车夫优哉游哉地将车赶回到胭脂铺后巷。
听到马蹄声,胭脂铺后门打开一条小缝,邹姨娘的贴身丫鬟警觉地探出头来向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什么异常后才转身招手,片刻后扶着邹姨娘出门上了车。
等车子渐渐走远,远处道边上才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他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发了半会儿的呆,这才转身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盛时近来高兴,家里头也跟着喜气洋洋。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盛时大手一挥,给家里的下人都发了赏钱,又让管事外出采买,准备热热闹闹过个新年。尤其是祭祖一事更是重中之重,也希望祖宗保佑盛家明年能够更上一层楼。
卫姨娘见状,忙捯饬了一番去见他。
盛时这会儿正与白先生、孙先生说着话。年终岁尾,两位先生准备回乡过年,特意来向盛时辞行。
盛时不舍地道,“你们的家一个远在江西,一个远在河北,大老远的何必折腾呢?在这边过年不也是一样?”
孙先生客客气气地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我们出来也有一年整了,家中尚有高堂在世,难免牵挂惦记,平日里行走在外也就罢了,但过年还是得回家看一眼的,要不然这心里也不安啊。”
盛时点了点头,没有再劝,让方管事为二人准备了一百两的盘缠,“两位先生辛苦了一年,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吧,拿去路上用,给家里也买些东西。等过完了十五就赶紧回来,我备好了茶等你们。”
白先生和孙先生格外高兴,对盛时谢了又谢,恭维的话说了一大车。
外头就传来婆子的禀告声,“老爷,卫姨娘来了。”
自从出了慧心庵的事情之后,盛时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卫姨娘已经有些不满了,觉得她没有教导好女儿,最后惹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将盛南纱一并丢给老妇人养育,虽然未必成什么才,但起码会像盛南锦一样懂规矩,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给家里惹麻烦。
他皱了皱眉,问道,“说了什么事儿没有?”
婆子道,“卫姨娘没说。”
盛时不大想见。
白先生却灵机一动,赶紧上前道,“快过年了,卫姨娘管着内宅的账目,说不定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这是家里的正事,我们理应回避。正好还要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等晚上再来陪老爷下棋。”
盛时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得点头。
等白先生和孙先生退出,卫姨娘便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老爷。”
盛时淡淡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开门见山,一副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的模样。
卫姨娘虽然猜到了这番结果,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强笑着道,“的确有件事和老爷商量。”
盛时‘嗯’了一声,轻轻端起了茶杯。
卫姨娘刚要开口,盛时就不满地叫道,“这茶是谁沏的?都已经凉了,家里养着这么多人,连杯热茶也喝不上吗?我看你们是越来越懈怠,做事也越来越不尽心了。”
方管事闻声从外头跑了进来,“老爷别恼,我这就让人重新沏来。”
盛时瞪了他一眼,将茶杯重重一摔。
方管事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走了。
卫姨娘哪里看不出,盛时这是借机发作,向自己表达不悦呢。
她讪讪地低下头,苦笑着道,“妾身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盛时淡然道,“没你的事儿,我在说这些不开眼的下人呢。给他们三分颜色就给你开染坊,再这么下去,家里就没王法了。你为什么事儿来的?说吧。”
卫姨娘道,“纱姐儿的嫁妆都准备齐全了,特意拿了单子给老爷过目。”说完便双手呈上了红色的喜单。
盛时没有接,“你在家里这些年了,一直管着内宅的琐事,行事颇有章法,内院也素来太平无事。嫁妆这种事,本来就是做母亲的帮着张罗,纱姐儿是你亲生,肯定不会亏待了她的,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按你的安排办吧。”
竟是一副准备放手不问的态度。
卫姨娘一愣,没想到盛时冷淡薄情到了这个地步。纱姐儿再不好,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她笑容僵硬地道,“可就算这样,也得老爷做主定夺才行啊。”
盛时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将喜单接到了手里,随意地瞟了两眼,“嗯,不错。三十六抬的嫁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就是这南珠头面,我怎么记得是早年过中秋时母亲给你的来着?”
卫姨娘心中一凛,“老爷好记性!的确是老夫人赏的,只因我上了年纪,平日里不怎么戴得上,语气搁在箱子里落灰,不如给纱姐儿撑撑脸面。”
盛时道,“沈家下聘的单子我也看了,没什么出奇的东西。俗话说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你添置的东西太多,回头让沈家怎么想?何况女儿嫁出了门,那就是外人,没道理拿着盛家的东西去给沈家做面子。”
卫姨娘仿佛被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时将喜单往手边一丢,“你是做母亲的,疼爱女儿原也应该,送就送了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