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先生被带过来的时候,实在让人有些出人意料,如果只从外貌神态看的话,外人绝对不会想到他会狠心杀害闵老先生。
三旬的年纪,容貌清癯,留着短须,身着一袭灰白色的书生袍,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沉稳,只是那不停转动的眼珠及眼眶里布满的红血丝打破了这种沉静。
蔺大人已经恢复了情绪,他端坐在上首。
“跪下!”李捕头等惠先生走到厅堂中间,便一脚踹了惠先生的膝盖弯,“扑通”一声,惠先生就跪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咳咳!”蔺大人清了清嗓子,开始问话,“昨日是如何杀害闵老先生的,从实招来!”
“大人,能不能让我先喝口水——”
“那就要看你招供得如何了?”蔺大人说完,当着惠先生的面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水。
“我招!我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刚开始,我不过是想去偷书罢了。谁知道,就在我准备要出门的时候,我发现师兄也偷偷摸摸的出门了。”
“你也只是想偷书?”
“怎么,大人不信?”惠先生听蔺大人的语气有些怀疑,他冷笑了一声,“算了,大人爱信不信吧!”
“我信不信与你何干?你只管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
惠先生被噎了一句,狂妄的神态有些收敛,“我看着师兄偷偷摸摸的出门往师父这边来,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后来我躲在桃林里,等师兄再次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果然拿了一本书籍,就是师父的那本秘籍!
我就知道,师父最近看我不顺眼,老是说我这里做得不够用心,那里不够细致。都是借口,都是借口,他不过是搪塞我的借口,他心里最喜欢的徒弟就只有师兄。
教师兄画雕刻图样,不仅教山水花草,还教虫鱼鸟兽,市井人物,只要师兄肯学,他什么都教。教我就是只教市井人物,还美其名曰说我有这个天赋。放屁!那些贵人富商们明明更喜欢砚台上刻山水花草虫鱼鸟兽!偏偏他就是不肯教我,我问得急了,他就说我什么没有天赋。
没有天赋?难道师兄就有天赋?他那么蠢,画得那么多山水花草虫鱼鸟兽的样子,不都是被我用了去,哈哈哈!可是,你们不知道,师兄的一幅图样子,我自己要画七八幅甚至十多幅才能抵一次!才能抵一次!这中间的差距、这中间的银子你们知道有多少吗?几百两,甚至上千两!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要如此偏心?师兄那么蠢?师父为什么要偏心他!明明对外的许多事务都是我在打理,我那么辛劳,难道他看不见?”
惠先生说着说着,神情激动起来,整个人犹如陷入了疯魔中。
“没人说话?没人回答?对,当时也是这样!师兄走了之后,我跑到师父房里,我问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师父也是不回答,无论我怎么问,他睡得就和死了一样!呵呵,那么大动静,他都不醒,他就是逃避,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他偏心,偏心啊……”
“呜呜……师父,你为什么要偏心?”
“师父当时是被撞晕了,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突然间,德先生从帘子后面冲了出来,他一脸愤懑的抓着惠先生的肩膀使劲儿的摇晃,边摇边泪如雨下!
“师兄?”惠先生喃喃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我是去偷秘籍的,根本不是师父传给我的……我还不小心让师父撞到了床榻的栏杆上,师父晕了过去……”
听着德先生的回答,惠先生逐渐变得目眦欲裂起来,他反手挣脱出德先生的禁锢,一把揪住德先生的衣领,逼问道,“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我是去偷秘籍……你在逼问我,你还有脸逼问我?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畜生,你竟然杀死了师父,枉费师父对你那么偏心?”
“哈哈哈,对我偏心,真是天大的笑话!”
“怎么不是对你偏心?我每天画画画得天昏地暗,也不只过换来师父一句尚可,而你呢,随便画几幅,师父就夸你有天赋,是可造之才!”
“师父那是随口说的,你个傻子,你还信?”
“什么随口?他怎么不对我随口,只对你随口?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他没有这样夸过我一句,一句都没有,他只夸你!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
惠先生听了德先生的话,讥笑道,“嫉妒,你嫉妒我,你是在说什么鬼话?不应该是我嫉妒你吗?师父只教我市井人物,教你却什么都教!”
“因为师父说你画人物有天赋!”
“哼!不过是借口罢了!”
“你小时候又不是没跟着师父画过山水鸟兽,但你画的根本就是四不像,只有人物画得极好,你都忘了吗?”
德先生的话,好似敲开了惠先生脑海中封存已久的记忆。
“哈哈,师弟,你这是画的大鹅吗?”
“我画的是麻雀!”
“麻雀这么大吗?哪里有?我打一只来解解馋,哈哈哈!”
“师兄,你站住,别跑!”
“嘿嘿,打不着,打不着!”
“师父,师父,师兄笑我!”
“哈哈,惠儿,你师兄逗你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