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着做大炮一事热火朝天时,二月初云沧那边出了岔子,上万人受灾,数百人身亡。
起因是春汛。
那段时日春雨连绵不断,云沧滨河的堤坝才没修几年,忽然在夜里垮塌,致使河水暴涨,把周边村落县城淹透。
不少庄稼地遭了殃,土墙房屋经不起水泡,垮塌不少。
因着水灾是在夜里,来得太突然,导致村民和县城里的百姓来不及逃亡。
有的受伤,有的被淹死,还有的在逃难途中出意外。
当地官员害怕被查,隐瞒上报。
后来还是某位小吏赌上身家性命把消息捅到了京城,结果那小吏被活活逼死了。
消息传到京中,满朝文武震惊。
当时是朝会,温颜一时方寸大乱。
她能处理日常鸡毛蒜皮,但这种极其恶劣的大事件,她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她只有求助周老板。
黄内侍亲自去了一趟长春宫,哭丧着脸把前朝的事情同周瑾行粗粗说了说。
周瑾行扶着腰,孕肚差不多六个月了,正抓着一把樱桃食。
得知云沧瞒报春汛一事,火气“蹭”的一下子就来了。
自从变成女人后,他确实过了不少舒坦日子,忽然听到这茬儿,手里的樱桃顿时被捏得稀烂,阴沉着脸道:“你再说一遍。”
黄内侍有些惶恐,一旁的采青暗叫不妙,连忙道:“娘娘莫要动了胎气。”
周瑾行把手里的樱桃扔到地上,问:“你说云沧瞒报春汛?”
黄内侍唯唯诺诺道:“方才在朝会上,云沧的事上报而来,那边一时没有主意,想请娘娘坐阵。”
周瑾行稍稍冷静下来,去铜盆边洗手,问道:“灾情如何?”
黄内侍不敢吭声。
周瑾行不耐烦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黄内侍嗫嚅道:“听说有两个县的百姓遭殃,受灾有上万人,死亡有四百多。”
铜盆“哐”的一声被掀翻在地,吓得黄内侍连忙跪到地上,采青亦是大气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瑾行才道:“备轿。”
采青忙命人备轿。
她实在担心周瑾行动了胎气,不停提醒他莫要动怒。
那男人满脑子都是想杀人的冲动,上万人受灾,四百多人身亡,这已经属于大案了。
每年春夏季节最紧要的就是防洪。
河堤至关重要,每年都要检修维护,这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半夜垮堤?
是年久失修?
还是豆腐渣工程?
当地官员不积极应对拯救也就罢了,居然还瞒报,其心可诛!
周瑾行坐在轿辇上,六个月的孕肚已经很大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腹中胎儿的不安。
那家伙会动。
早上他要是想多睡会儿,它就会不停地动,提醒他需要给它供食了。
有时候他觉得身体就是它的容器,它会疯狂吸收母体的营养维持自己的生长。
那种体验非常微妙,是男人永远也感受不到的母子连心。
周瑾行从最初的抵触反感,到逐渐适应,再到胎动后产生的丝丝情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他自小没有体会过生母的疼爱,不知道那份母子情。
与许太后虽也曾有过短暂的亲情,但到底隔着一层肚皮,始终有种距离感。
他不敢像寻常孩子那样跟她撒娇,因为有忌惮,只能努力表现得很听话的样子去讨她欢心。
采青一路上不断提醒他克制情绪,莫要动了胎气。
虽是孕中期比较稳定,但就怕出岔子,因为这时候出了意外,生出来是活不成的,大人也要受罪。
周瑾行一边嫌弃她啰嗦,一边觉得温二娘算是走运的,是个忠仆。
顶着日头行至正阳殿,周瑾行在外头候着。
他身怀六甲,现在算是宫里头的祖宗,跟螃蟹一样横着走人们都不敢有怨言。
黄内侍差人寻来椅子供他就坐。
周瑾行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上,一派正宫娘娘的架势。
殿内为着云沧的事情吵嚷得厉害,龙椅上的温颜听得脑壳痛。
对于政务方面,她到底是小白,也没底下那些官员玩得精。
目前首要是赈灾的问题,户部这边赶紧拨款赈灾,安抚百姓要紧。
有的人说这样,有的人说那样,各种主意都有,全靠温颜自己去决断。
黄内侍不知何时走到侧门,温颜瞥见他的身影,黄内侍做了两个手势。
其一是告诉她救兵来了,其二是先不要在朝会上再做其他决策。
这事情温宗荣也出了主意的,先赈灾安抚百姓要紧,人命关天,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秩序□□非常重要,以防出现动乱。
温颜听他的,派户部下拨赈灾粮款,以就近原则调粮救人。
再令隔壁没有受灾的县伸出援手维持当地的治安,至于查处和河堤那些修缮温颜心中没底,还是让周瑾行来处理。
她心神不宁散朝,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疲惫。
人人都说皇帝好,掌生杀大权,吃香的喝辣的,享尽天下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