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站出来,将面前骂得最欢实的妇人倒是震住,愣在当地。
不过马上,她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是来吵架呢,哪能输了气势。
双手叉腰,肩膀耸起,三角眼一瞪,便又要开骂。
“你,什么人?哪家的?来我家工坊前头闹事儿,不怕我们报官吗?”
杜文秀嘴巴一张,先发制人。
笑话,论骂人,她能骂得过这种混迹市井的泼辣妇人?
当然是叫秋月赶紧去县衙里头找伍小六过来镇场子,只盼他今日当班,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一问,那妇人便缩了头,回过神来才道:
“你管我是哪家的,我是你们工坊江水妹的嫂子,她就挨了夫君两下打,仗着你们工坊护着就跑了,怎么着,不打算过了不是?”
程素英身后,巧儿护着的那人探出了头,厉声嘶喊道:“对,就是不打算过,不过了。”
拨开程素英,那叫江水妹的妇人挤了出来,一眼看去,后边儿来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脸都肿了老高,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被肿起来的脸颊挤成了一条缝,牙齿也掉了两颗,说话有些漏风。
“我不挣钱打我,挣钱也打我,自己天天出去花天酒地,没了银钱便回来找我要。”
“我出去与人卖货,他嫌我抛头露面,不抛头露面的活计是那般好找的?”
越说越委屈,江水妹“呜呜”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寻着工坊的活做,每日里只做半天工,家里的孩子饿得直哭,他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睡大觉,还嫌孩子吵。”
“孩子懂什么啊,他上去一耳刮子就把我儿的耳朵打出了血,半边耳朵都听不见了啊。”
杜文秀心头火“蹭蹭”往上冒,真的是越没本事的人脾气就越大。
在外头受了别个的气,屁都不敢放一个,回家逮着老婆孩子撒气。
“就这样,我还跟他过?过他奶奶的腿儿过,再过下去,连命都保不住了呀。”
“欺负我娘家嫂子不叫我回家,欺负我没人撑腰,我现在也是在工坊做活的人哩。”
“杜娘子,我自有存的银钱,不说别的,够我带孩子赁房子住,我不给咱们工坊招祸。”
杜文秀默不作声,冷冷看着三角眼的妇人,只见她撇了撇嘴道:
“弟妹啊,莫说我没有劝你,这寡妇门前还是非多呢,更别提你这离了男人还带着个孩子的妇人。”
“就算你能在工坊里头做工拿工钱,工坊还能管你一辈子不成?到时候可莫要哭着来求我们家哩。”
“我呸!”江水妹上前啐了三角眼妇人一脸,怒骂道:
“你们家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便是饿死在街头,也不回去吃你们一口饭,喝你们一口水!”
“好,有志气!”杜文秀拍着手走上前去,高昂着下巴,看向三角眼妇人。
“我做为文月坊的东家之一,向在我工坊内做工的人保证,工坊里会尽快研究出一套养老方案,以保大家老有所依,老有所养。”
“只要我工坊存在一天,便全心全意为工坊工人服务,让大家不白白跟了我一场。”
“好!”人群完一人大声叫道,随着人群分散出一条路来,杜文秀这才看到,原来正是本县的县令钟木清。
先时他上任,两人也曾见过,只是后边怕惹得皇帝注意,刻意避嫌,才渐渐少了来往。
杜文秀领着工坊众人忙上前行礼,钟县令虚虚一抬,笑道:
“杜娘子不必多礼,方才杜娘子所言,正是本县久来想做之事,使我县百姓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杜娘子作为本县体量较大的工坊,能有此心愿抱负,实乃本县百姓之福啊。”
杜文秀低头连声道不敢当,钟木清笑着摆摆手,看向鼻青脸肿的江水妹,渐渐收起了脸上笑容。
“这位大嫂如何这般形容模样?”钟木清肃然问道。
江水妹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家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个明白。
江水妹今年二十七八岁,早在十一年前嫁与南城的童生张季为妻,育有两子一女。
先成亲时,张季便嫌自己的妻子容貌不美,但是家中一贫如洗,也只有备受嫂子嫌弃的江水妹肯嫁与他。
江水妹别的毛病没有,只是吃得多,不过力气大,能干活,张季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读了十多年书的张季,到现在依然无有寸进,也不事生产,靠着祖产吃到现在,早已是坐吃山空。
江水妹日常便打些短工过活,张季别的本事没有,挑剔老婆却是有一套,江水妹在他的打压下唯唯诺诺,早成习惯。
文月坊招工时,因瞧上她力气大,便招了进来,做些搬货的活计,每个月虽说收入不多,但养孩子吃饭也尽够了。
只是她这边挣些钱,却挡不住张季花得快,拿去与狐朋狗友吃酒作乐,银钱花完再回来要。
若是不给,便一番拳打脚踢,时日久了,拳脚功夫倒是见涨不少。
这回却是因着江水妹上午的工,大儿子和女儿去了舅舅家帮忙做些杂事,家中只留小儿子,嘱咐他莫要忘了与孩子做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