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马车,带着隐约的期待和忐忑敲响那扇黑胡桃的木门,然后对着门扉里那个清俊的少年,展开她以为最灿烂的笑容。 现在想起来,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殿下,殿下?” 苏菲自嘲地摇了摇头,收起阳伞,搭着娜塔莉的手走下马车。 店铺里的陈设依旧没怎么变——宽大的玻璃橱窗,窗前米色的帷幔,临窗的墙上错落有致的油画;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唯一的不同……就是记忆里那个温柔浅笑的少年,注定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非洲?” 公爵夫人收起手中的扇子,转过头问道。 厅堂另一侧的木头画架上摆放着一排经过装裱的照片,苏菲走到母亲身旁一张张地看去,拖着长辫子的小男孩,建设铁路的劳工,坐在街角吸食鸦片的中年人…… “……中国。” 她轻声说。 “是的,殿下。” 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站在不远处,恭敬地解释道,“我的儿子几年前去了亚洲,这些都是他寄回来的——” 玄关处的铜铃忽然悠悠响起。 不是说今天不会有别的客人上门吗?苏菲有点奇怪地转过身去,却愣在了那里。 只是一瞥,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她怔怔地盯着自敞开的门扉处走入的英俊青年——她的视线划过他黑色的宽边礼帽,划过他深褐色的毛呢风衣,划过他领口露出的白色衬衫,划过他手中的羊皮箱子。 蓦然间,公爵夫人的疑问,汉夫施丹格尔的解释,甚至路德维希不耐的抱怨都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苏菲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此清晰。 她用颤抖的手捏紧了自己的裙裾。 而后,缓缓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眸。 依旧漂亮得像是六月的矢车菊,透过微曦的晨光和轻薄的雾气,盛开在漫山遍野,纯粹而深邃——宛若初见,一如初见。 一眼万年。 她看着他的目光跨过欧亚大陆相隔的万水千山,跨过苍穹下弥漫的滚滚硝烟,跨过那些不曾相见甚至彼此间没有只言片语的岁月;温暖了整个慕尼黑的严冬。 那些她以为早已随着1866年第一场雪尘封的记忆,在时隔一年之后,忽然像是雪之华微小而柔弱的花朵,抖落了覆盖的层层冰霜,在纯白色的背景上,无声绽放。 并不耀眼,却如此鲜活。 苏菲偏了偏头,不自知地开始微笑。 笑着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在订婚后的第三天,在这个曾经留下无数回忆的照相馆里…… 就这样,重逢。
希望与抗争(4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