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杨舒早上起得早,车开到一半就倚着靠背昏昏沉沉睡着了。 后来她是被颠醒的,睁开眼看到一片绵延青山。 车子行驶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一个坡接一个坡,颠的人直晃荡。 此时驾驶位的人,已经换成了姜沛。 杨舒清醒一会儿,四下看看,觉得路越来越眼熟:“是不是快到了?” 副驾的江彻回头看过来:“快了。” 杨舒倏地忆起什么,问:“买花了吗,一会儿进村就买不到了,妈最喜欢睡莲,我每年去看她都会买一些。” 江彻伸手把跟前的捧花递过去:“刚刚路过花店,已经买过了。” 杨舒接过来,纯白色的花瓣,娇黄色花蕊,每一朵都纯洁无瑕,像用玉雕琢而成,是含羞待放的状态。 母亲生前最喜欢初绽时候的睡莲,哥哥也还记得。 车子驶进青禾沟,里面路窄,三人把车停在村口,徒步往里面走。 母亲的墓建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三人上了山,抵达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半。 村里人的墓一般都建在此处,隆起来的土堆表面用水泥封起,防止生草,跟前立个石碑。 言锦的墓碑原本是杨玄耀立的,那时候杨舒还小。 几年前石碑有些裂开,杨舒过来祭奠时看到,就重新立了一块,立碑人写的言悦。 杨舒刚过去,看到石碑前放着一株睡莲。 应该是前几天放的,睡莲已经有些枯萎。 这几年除了杨舒,只有杨玄耀偶尔会带着睡莲过来探望。 杨舒看着那株枯萎的花,弯腰捡起来,把新鲜的放上去。 江彻自站在墓碑前,就没开过口,一直盯着墓碑后那隆起的坟堆。 杨舒盯着那道碑,开口跟言锦道:“妈,我找到哥哥了,今天带他来看你。” 说到这儿,杨舒眼眶红了些,忍不住抱怨一句,“都怪你,当年怕我为了找哥哥走丢,死活不告诉我你把哥哥送去哪了,然后我们俩一错过,就是这么多年……” 她咬咬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杨舒一只手被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回头,对上姜沛安抚的目光。 她抹掉眼角的湿意,回握住姜沛的手,跟母亲介绍:“妈,我有男朋友了,是个律师,看着是不是很帅,他可厉害了呢。” 听着她的话,姜沛唇角弯了弯,主动开口打招呼:“阿姨好,我是姜沛,第一次来看您。您放心,今后我一定好好照顾舒舒,不再让她受委屈。” 说话间,他再次握了握杨舒的手,分开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江彻一直没说话,唇线抿着。 杨舒觉得他可能有话想单独和母亲说,又聊了两句后,她先拉着姜沛离开,留哥哥单独在这儿。 从山坡上往下走,杨舒手上还握着那株枯萎的睡莲。 盯着那花,她一时有些失神。 杨玄耀并不是每年都会来,他只有在走投无路,无依无靠时,才会想起母亲的好,来这边看看。 去年还兴高采烈说他又结婚了,如今看来,八成又离了。 当初她找凌姐借钱,替杨玄耀还了欠何家的债,跟他签了协议,说这笔钱就当提前给他养老,以后都不会再过问他的生活。 为了还那笔巨款,早些年杨舒在大学有多难杨玄耀看在眼里。 他难得有一丝醒悟,债还完之后,这些年他没再对杨舒提过任何要求,只是偶尔给她打个电话,唠上两句。 他不常打,每次也就翻来覆去那几个话题,关系不知不觉的,就生疏了。 距离上一次杨玄耀给她打电话,杨舒已经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年前,他说何冬叙要回来了,跟她聊八卦一样的提起当年,丝毫不顾及她的痛楚。 那天杨舒情绪有些激动,吼了他,直接挂断了两人的通话。 后来杨玄耀在微信上给她发了句:【我一时嘴快,不是故意的。】 杨舒没回复。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主动跟杨舒打过电话。 其实杨舒觉得,如今这般互不打扰,大概是她和杨玄耀之间最好的状态。 这世上不是每一对父女,都能做到其乐融融,推心置腹。 至少她和杨玄耀不能。 杨玄耀生过她,养过她,也曾把她带进泥沼,如堕地狱般地活过。 她早已还过他的生养之恩,如今并不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看到路边的垃圾桶,她将那株枯萎的睡莲随手丢进去。 已经中午了,阳光照在头顶上,秋天的阳光没那么炽热,洒在脸上是暖的。 两人走到山脚下,姜沛打量她片刻,伸手捏起她的脸颊:“想什么呢,一脸凝重,不能笑一下?” 杨舒挑眉,挑剔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我在想,刚刚我妈看到你也不知道满意不满意,这要是不满意,可怎么办?” 她叹息着摇摇头,脸上写满了忧愁和无奈。 姜沛哂笑一声:“怎么会不满意,你刚刚不还夸我来着,说我帅,还可厉害了呢。” 他模仿着她刚才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