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寂静。
“你听不见我说话是不是?”芙蓉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急了。
“不必。”姜藏月语气很轻:“今日我送你一条命。”
她做出这个决定,就好似当年雨夜里顾崇之向她倾斜的那把桐油伞。
他轻嗤道:“你入了四门,便当我送你一条命,这是个好地方,能学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本事,一条命换你为四门做事。”
“青衣。”他看着姜藏月笑得肆意妄为:“这条命是我送的啊。”
芙蓉死死盯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杀你,你却要救我?”
这一问没有回答。
她咬牙再不顾身上的伤痛,对着姜藏月跪下叩首,情真意切。
“倘若今日姑娘能救了我,来日芙蓉这条命就是姑娘的,除却武安之仇我自己报,旁的断不会阻碍姑娘半分。”
她又狠狠磕头叩首,今日大概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屋外风呼啸不绝,屋内青衣少女目光漠然。
芙蓉是武安太傅之女,她不在意这个孩子,只在乎未曾得报的血海深仇。
这样的寂静之时,她想起曾经出任务时似有人玩笑说过。
爱是人中龙凤才给得起的东西。
真正的情种只会出生于大富之家,有财力有内涵修养,充满灵性的人给得起愿意给。
不计较和权衡利弊。
普通人活着已经耗尽全力,尔虞我诈权衡利弊为自己谋划。
哪里还给的出去真正的爱。
哪里有时间精力当情种。
“求姑娘相救,大仇未得报,芙蓉不愿死。”芙蓉语气更加坚定。
姜藏月眼眸更深。
她能得到什么。
她可以得到什么。
芙蓉是纪烨煜心上之人,也是昔年武安太傅之女,她背后是纪宴霄,眼下她与纪宴霄合作,她们本就是一条船上蚂蚱。
可今日她送芙蓉一条命,芙蓉便能成为她的人,也算是大皇子府邸之上的一个重要眼线。
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若是汴京各处皆是她的眼线,不过就是等待慢慢收网。
这才是人尽其用。
芙蓉还跪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膝盖下方的地面,一片濡湿腥气。
姜藏月平静出声:“可以。”
一粒药丸入了芙蓉腹。
她淡淡道:“我这个人以利做事,如今你于我有用,这条命自然可以留着办事,但我不信你,你腹中我下了骨凋蛊的幼虫。”
芙蓉怔了怔:“何为骨凋蛊?”
姜藏月看向窗外,庭院寂静。
骨凋蛊幼虫平日无害,若是得满初唤醒则会迅速侵蚀人体骨骼,并使其腐烂。
种蛊者会经历剧烈的骨骼疼痛、骨折、关节僵硬和变形。
“姑娘。”芙蓉自地上站起来,唇角偏生挂着艳丽的笑,性命掌控在别人手里,可那双眼竟重新有了碎光:“我不在乎啊——”
“眼下可有法子洗脱嫌疑?”
芙蓉又问了一句。
“自然有。”姜藏月启唇。
芙蓉看着她。
姜藏月轻笑一声,这才开口。
“我为刺客,你为人质。”
*
前厅,詹嬷嬷这会儿没进得去芙蕖院到底在纪烨煜跟前,太医诊治过后又给纪烨煜服了药,这才脸色好些。
詹嬷嬷忍不住道:“殿下,老奴并非有其他心思,只是刺客尚未抓到,且只有芙蕖院还未搜过了。”
见人没说话,她又起身为纪烨煜添茶,添茶之后又退了回去道:“殿下,兴许刺客就在芙蕖院。”
纪烨煜没有说话。
屋中燃着清心凝神的线香,腥气都跟着淡了几分,雅致平静。詹嬷嬷看了看纪烨煜的神色,便知道是不愉。
可那小贱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侍妾还有身孕。
詹嬷嬷恨得咬牙切齿。
她曾见过这小贱人去了好几次殿下的书房。
那时候殿下刚分府出宫,便是在街上救下这小贱人。芙蓉原是在长街之上卖艺讨几分赏钱,又不愿委身永乐坊,是以生意惨淡,直到遇上殿下。
詹嬷嬷那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殿下去了几次之后将芙蓉带回了府,还将其安置在芙蕖院,那是除了主院以外最好的院子。
她本想着一个侍妾教了规矩,殿下新鲜几分便也算了,可芙蓉却是让殿下对她再放不得手。
殿下动了最不该动的心。
詹嬷嬷这几年法子都想遍了,可请封侧妃的折子还是呈上去了。
“殿下......”
“詹嬷嬷,你在府中也有二十三年了,蓉儿于我你当知是什么样的存在,眼下她怀有身孕,你欲带人入芙蕖院惊扰,动了胎气便是不妥。”
詹嬷嬷苦口婆心:“殿下,您不让人搜芙蕖院,倘若刺客真在其中,芙美人更有危险!”她又道:“带上人去问上一问也可以。”
殿下最属意的王妃人选该是户部尚书之女江惜霜,那才是当得起大皇子妃的世家嫡女。
纪烨煜没有再说话,詹嬷嬷干脆跪在地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