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韶捏一捏眉心,又顺势靠着椅背,闭眼小憩了片刻。在学子们换好粮食回来,兴冲冲杀鸡宰羊做饭时,她睁开眼睛道:“不用守着我了,你们也趁着这空闲,找个地儿歇一歇吧。”
大家都确实有些撑不住,或席地而坐,或到树荫下,或靠着墙角,很快都睡成一片。学子们手忙脚乱了一个多时辰,马马虎虎将饭做好后,才过来叫醒了他们。大家都很饿,根本顾不得品尝他们的手艺好坏,几大锅饭连同几大盆菜便一扫而光。
有机灵的学子从库房中翻腾出来几包老茶叶,烧一锅水,就那么将茶叶倒进去搅和搅和后,给每人都盛了一碗。
陈韶也不嫌弃,一碗浓茶下肚,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丁立生呢?”
“下官在这里!”在树荫下乘凉的丁立生立刻爬起来,一路小跑着进了屋。
陈韶道:“你立刻回郡城,安排人守好文家。在我没有回去前,只准进,不准出!”
“下官这就回去!”
“不要急,等我把话说完。”陈韶叫住他,“回去前,先找胡庆鲁问一问受文家庄子欺压的这几个村子共有多少户人家。按每户五贯钱的补偿,把钱给我送过来,钱找文家要,把昨夜文中天签的那个单子带上。”
丁立生走后,陈韶缓一缓,又把骆爷叫到跟前:“你往几个村子都走一趟,让各个村子派几个能顶事的人过来商量归还田地的事。”
骆爷也去后,陈韶把陶明等一众学子又叫到了屋里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后,缓缓说道:“从昨日过来到现在,你们都没有怎么歇息过,我能看出来你们都很累,也能看出来你们都需要歇息,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去受这个庄子压迫的七个村子走一走,看一看被文家压迫的这二十年,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当然,我也不强求你们,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去的也可以留下来歇息。”
“我去!”许显民抢在陶明之前,高声说了一句后,转身就朝外走去。
“我也去!”没有抢到第一个的陶明立刻追上去。
有他们两个人带头,很快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走远后,陈韶收回目光,示意李天流道:“下午没什么事,安排羽林卫轮着歇息吧。”
李天流应一声行,出门安排十个羽林卫当值后,其余人都撵去歇着了。
趁着骆爷还没有将人请回来,陈韶先起身到屋檐下朝大树村的方向看去。徐光还没有回来,连午饭都没有回来吃,这个人真是对仵作痴迷到一定程度了。摇一摇头,陈韶又回到屋中歇着了。
半个时辰后。
各村的代表陆陆续续来到庄子。
等人来齐,陈韶先客套地跟每个人都问了几句后,才转入正题:“各家原来都有哪些田地,应该还记得吧?”
众人齐齐点头。
“既然都记得,那就好办了。”陈韶道,“各自负责各自的村子,还按原来自己的田地划分。”
“那田地里的庄稼怎么办?”有人小心地问。
“还有我们现在种的那些田地和田地里的庄稼怎么办?”又有人问。
陈韶道:“你们现在种的那些田地及田地里的庄稼依旧归你们所有,你们原本那些田地里的庄稼也归你们各自所有。只是丑话说在前面,不能因为你们原本田地里的庄稼没有别人原本田地里的庄稼值钱,就去争去抢。一旦让我发现这样的现象,最先挑起事端的人家田地里的所有农作物,我都会毁得一干二净!”
众人兴高采烈地连说不会。
“不会就好。”陈韶道,“除了归还田地外,文家庄子上的人能作恶多年,也是因为官府不作为。按照常理来论,应该给你们减免二十年的赋税,以抵消你们前面二十年白交的那些税收。但边关长年征战,粮草需要源源不断地供应,所以我只能暂时给你们减免五年的赋税。”
“五年就够了!”有人说道。
“对,五年就够了!”另有人附和。
此后,剩下的人纷纷响应。
于他们而言,能把田地归还他们已经心满意足,如今文家庄子的那些薄田也给他们,还要再给他们减免五年的赋税,这跟天上掉馅饼都没有什么分别了。陈韶不理解他们的想法,自觉惭愧地揖手向着他们深深一拜。蝉衣、傅九、李天流见状,也跟着向他们深深一拜。
众人吓得立刻跪到地上。
“起来吧。”陈韶忙上前虚扶起两人,“趁着天色还早,各位赶紧回去划分田地吧。”
目送着众人飞一般离去的背影,陈韶长长地叹了口气。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这句话,在他们飞奔的背影中,似乎慢慢变得具象化,“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一听说可以拿回原有田地,连田地里的庄稼也归他们所有,几个村子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一窝蜂地涌到了田间地头。
尽管只是拿回自己的田地,大家伙还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那欢声、那笑语,比七月的阳光还要炽烈!
从庄子出来,看着先前被打发去各个村子观摩的学子们跟着一些老人、孩子奔向田间地头的身影,陈韶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