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石灯中柴禾却烧得正旺,烛芯浸染在瓠籽油里,噼里啪啦作响。满地败叶在晚风中滚动,与碎石摩挲着,淅淅索索,给这幽寂的氛围更添了几分朦胧。
闭上眼,宁言仿佛能听见一个鲜活的世界。
可唯独缺少了活人的声响。
他沉吟片刻,顺手抓起一把砂砾洒向空中,根据砂砾飞舞的轨迹很快判断出此地风向。
“东北风么……”
宁言微微皱眉,循着风向望去,尽是重重叠叠的殿落亭廊。至于再往后的景象,则是隐没在一片漆黑中,无法看真切了。
影响风势的原因有很多,水位、温差、乃至建筑布局都可能起决定性作用,他不确定在玄幻世界里这些科学小常识还能不能行得通,仔细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去前头看看。
毕竟枯坐下去是不会有答桉的。
宁言起初还想爬过去,然而蠕动了半天都没爬出几丈远,只得放弃这种愚蠢的想法,转而将目标瞄准旁边的小树林。
竺妙儿走之前给他留了本墨经注解,相当于偃术学霸笔记,他索性就地取材,没费多少功夫就做了架简陋的轮椅。
当然,更文雅的说法是叫素舆。
考虑到自身状况,除了保留传统的手操模式,他在设计时特意对动力系统做了些许改良,水君令能稍稍驱动水行之气,因此他直接将弩楼船上的水车照搬了过来。
虽不能像书上说的那样“军士踏动如飞”,但至少能省上不少气力。
“嗯……我这算不算混动型轮椅?”
宁言端详了一阵自己的心血之作,自觉还算不错。爬上轮椅,他拉动扶手处的操纵杆,素舆果真慢悠悠动了起来。
缺点自然很明显,例如用料寒酸,没法做减震处理,跑起来非常颠屁股之类的,不过总体来讲还是瑕不掩瑜。
噔噔噔。
大周有史以来第一架、也很有可能是唯一一架混动型轮椅在空地上跑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亦怜真班身前。
对于该如何处理亦怜真班,说实在宁言也十分苦恼。这女人心狠手辣,屡次想对他下手,若非他暗中察觉装疯卖傻湖弄了过去,恐怕刚才就被一剑枭首了。对于这种危险人物,最好的处置方式当然是除之而后快。
偏偏她身份貌似很不简单,贸然下手恐怕会招致意想不到的祸患。
更关键的是,她身上还藏着六合雨师令的线索。
杀?还是不杀……
宁言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手指在秋水的机扩上来回摩挲,迟迟拿不定主意。
八部兽血功、通神魂骨、三车业力……这女人身上散发的味道简直是臭不可闻!你提了提裤腰,顿时没了与其双修的兴致……】
放什么狗屁!我本来就没有好么!
……哼,作为炉鼎固然不合格,作为食补,却还算入得了眼。你顷刻间便有了决断,以血服之术强吞其精血,必能一鼓作气逼出风池穴的九素金针!】
这特么还不如双修呢……等等,原来我脖子后面这玩意叫九素金针?
宁言摸向自己脑后,手感摸起来更偏向木头而非金石,看来九素金针应是某项秘法的名字,以后有机会可以好好打听一下。
可要是处理不好这个棘手的女人,他或许也没有以后了。
宁言眼眸闪烁,石灯散发的火光忽明忽灭,照得他的神色愈发深邃幽冷。
过不多时,他渐渐松开剑柄。
经得系统一打岔,宁言倒是冷静了下来。亦怜真班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他的手上,必须死得合情合理才行。至于借刀杀人的把戏,如今水陆大会乱成一片,他总能找到机会的。
对,就嫁祸给崔平山那个王八蛋,正好,他儿子崔岩就是现成的破绽。
先利用穿针引线将亦怜真班控制住,再见机行事,保不齐还能顺便套出六合雨师令的下落……话又说回来,自己已经从亦怜真班骗到了《血神子,真的会有人这么蠢,连着被他骗两次么?
唉,很难啊……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脑海中不停翻涌,宁言手上却也没闲着,利用剩余木料拼拼凑凑出一个车斗挂在素舆上,又将亦怜真班以及杂物一股脑扔了进去。
至此,素舆再次迎来新的进化,就是进化的方向奇怪了点。
已经隐隐有半挂泥头车的雏形了。
安顿完一切后,宁言重新爬上轮椅,水君令在他资本家似的无情压榨下只得推动水车缓缓前行,而他本人则是惬意地仰躺着,对于轮椅行进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置若罔闻。
他抬头望向天空,结界一如往常那般倒扣在穹顶之上。
不见天日。
“长夜难明,星位潜行……这盗天换日的本事,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也好!那就看看这回到底是谁玩谁!”
……
“他要玩你。”
听到雨师令言简意赅的概括,亦怜真班不由得浑身一颤,可她立马想到宁言与她近在迟尺,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嗯?等出去了我一定要给轮椅换上橡胶轮胎,这破路抖死我了……还有,我说你是不是偷懒了?年轻灵宝,就应该多吃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