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时分,月行中天,阴云散乱,整座山中凉风呼号。山上一座破庙,门窗破败,鬼影重重,诡异至极。
庙门牌匾破烂不堪,上题“乾竺殿”三字,青漆斑驳,蛛网遍布,其中一头耷拉着随风摆动,吱哑作响间摇摇欲坠。
夜晚骇人如斯,隐约可见半山处两个人影蹒跚攀爬,不知是从何处而来。两人相互搀扶,好久才来到庙门前,一人高瘦,一人稍矮。
个头矮的那人似乎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躲在高瘦之人的身后,时不时地探出个脑袋,警惕着四周的动静;而高瘦之人看着有些不甚协调,仿佛袖中是空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随风而动。
庙中供奉的是酆都大帝,下有十殿阎罗,两侧还有各路冥神仙家,设座众多不胜枚举。
两人紧挨着进了殿中。一见屋中大帝高耸的神像,那小个子的便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衣衫的窸窸窣窣声更是令他不寒而栗,他不禁小声嘀咕道:“就算是九幽仙尊,也大可不必藏身这般瘆人的地方,来回可真够折腾的。”
许是听到了那人的抱怨,殿中莫名地吹进一道冷风,尘土飞旋下,门窗嘎吱不断。
小个子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言语,只蹬着双眼亦趋亦步地跟在高瘦之人身后,战战兢兢地着看向周围。殿中伸手不见五指,但他那一双眼睛却很是晶亮,在这昏暗之中尤为显目。
风停了下来,倏然的寂静更平添了几分怪异。一道道火光亮起,照亮了殿中情形,只是这火光幽蓝暗沉,跳动在尘土厚封灯油全无的灯座上,映照着各路冥神神像,更显得光怪陆离。
小个子的下了一跳,忙看向身后的龛笼,火光映照下,这才显露出面目,竟是赵无恙。赵无恙看着倒比以前更显棱角了,不过个头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还是一副唇红齿白少年模样。
赵无恙扯了一把高挑之人的袖摆,那人亦是回过了头,原是辛夷。此时的辛夷下巴铁青,容貌也不似以前那般清俊,面上多了几分沧桑,可那一双眼眸却依旧锐利。
辛夷摸了摸赵无恙的头,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何必每次都害怕成这样?”
赵无恙撇了撇嘴,却并未对答话,仍然戒备着左右。
倒不是他胆小害怕,只是这庙供奉九幽诸神,想想都毛骨悚然了,更何况每次来还都会被人捉弄,怎叫他不小心翼翼?
许是应了赵无恙所想,房梁上竟往下落起了尘土,迷得他连忙揉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自梁上落下,双目翻白,伸着血红的长舌倒吊着出现在赵无恙面前。那舌头仿如同赤蛇,离地不过寸尺,一甩一甩的要缠住赵无恙似的。
赵无恙也顾不得不适,红着眼直勾勾地盯着贴着自己的那张脸,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反应,直到听到那道身影发出的齿锯一般的怪声,方才急急往后退去。好一阵踉跄下,险些坐到了地上,亏得身后的辛夷扶住了他。
见赵无恙吓成这样,那倒吊着的白色身影朗声笑着翻了个身。周围的火炎也变了模样,同寻常灯火无二,整个殿内都亮了起来。
“这小娃娃可当真有趣。”
头戴官帽,上书“一见生财”,白色身影的竟是勾魂使者白无常。而此时黑无常也自神像中幻化而出,亦是高帽遮顶,书有“天下太平”四字,衣衫全黑,冷着一张脸看向白无常。
白无常一摊手,一面往回收起他的长舌头,一面含糊地说道:“是了是了知道了,玩笑而已,作甚这般看我。”
一见黑白使者,辛夷连忙称着“七爷八爷”,抬手行了个道礼,而赵无恙却一脸委屈地埋怨道:“使者就不能放过小道么,每次都变着花样地吓唬人,真是魂儿都快被吓飞了。”
初见白无常之时,他还是一本正经翩翩模样,可见了两三回后,就变得不那么严肃了,时不时地就要捉弄一下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个地府的浮沧长老。
一想到灵香,赵无恙眼神暗淡了下来,也不再埋怨白无常,只行了个道礼,便立在辛夷身后不再言语。
黑无常瞥了一眼赵无恙:“禅宗有言:‘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只此一句便再无他言。
赵无恙琢磨了一会,也不知是懂了没懂,行了一礼便垂首一旁。
辛夷知道赵无恙在苦恼什么,但大家一直闭口不谈不曾提及,尤其是在龙七的面前。为了缓解眼下的忧愁的气氛,辛夷连忙自后腰提出了三个东西。
这三个东西状似提灯,只是每一个不过拳头大小。黑木框着琉璃,琉璃中一团雾气,散发着不一样的光亮,两个浅缥,一个丹雘。
黑无常接过三个“提灯”,将那一盏丹雘递给了白无常,尔后又凭空变出了三盏一模一样的物件交给了辛夷,只是这三盏的琉璃中却是空空如也。
这物件叫锁魂灯,阳魂丹红,阴魂幽蓝,专是用来摄取凡人魂魄之物。
阴阳两界设以交界之门,入得此门便是阴间十三之首站的黄泉路,修道之人皆以虎门口称之。而灵香离开那日,虎门口却碎成了齑粉,而这一切则是出自魔尊薄言之手。
阴阳隔绝,轮回折断,更迭始乱,尘世自那后便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