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1 / 3)

“随后....随后李大人便道让周娘子忘了从前的事,做他的妾室,自然会保她平安。”

底下的宫女战战兢兢地说完,以手抚地,不敢抬头。

殿内龙涎香弥漫,香灰被帘子带起的风吹散了些,幕帐后的张嘉元沉默一阵,问:“可还有说些旁的?”

“回殿下,没有了。奴婢也只听得这么多。”

帐后突发出一声小小惊呼,大宫女站在张嘉元身后小声提醒道:“殿下,茶出来了。”

张嘉元恍惚才将手里的玉碾放下,茶沫果然从碾槽中洒落,桌前落了一片,将她的素错金罗裙也染上,周遭茶香四溢。

另一宫女瞪了方才说话的宫女一眼,上前将张嘉元面前的碾收了,转头骂道:“是个木头吗,还不喊人来弄干净?”

“笨手笨脚的。”

宫女忙跪下:“红叶姑姑,方才是奴婢没走神没注意,这就让人打扫干净。”

红叶还要再说,张嘉元忽出声,“算了。”

她站起身,罗裙与宫带上的茶沫也随之落下,飘飘扬撒入地面,“红叶,沐洗罢。”

红叶朝她福身,随即吩咐下去:“速将水备下,殿下要浴洗。青萝,你下去看着她们准备。”

“是。”

红叶扶着张嘉元,瞧她脸色,心里琢磨一番,小心道:“殿下可是生气了?”

张嘉元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垂着眼,“红叶,你觉得十四郎是真喜欢那周家娘子么?比之我如何?”

“殿下,那周家女郎是罪臣之女,妄图推翻皇室正统的逆贼,您与她便是云泥之别,她如何能与您相比?”

“可他从未关心过我用未用饭,也不曾费尽心思哄我......”她转身拉着红叶的手,眼中竟是含了泪:“我怕.....”

“殿下。”红叶忙安慰。

“周氏便是再如何也是个妾室,您何必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妾室暗自伤神?您背后可是整个天家,李大人和您又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谊,您如何需要担心至此。”

“可我还未入门,他便纳一妾室。”张嘉元抹泪道:“传出去我颜面何存?”

红叶劝解道:“周娘子毕竟身份也算特殊,李大人出身陇西李氏,以如今的局面,要是李大人任李家家主,对陛下又有诸多助益,后头贵妾通房不知凡几,您一正妻,更应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何必与这些人比较?”

“以后您也是唯一入的了李家祖祠之人,周氏若是有了子嗣,也是要唤您母亲,为您供奉百年香火。”

张嘉元抬手按了按头,靠着桌沿,喃喃道,“你如何懂。”

若论身份血统,恐怕晋朝无人能与她比肩,她出身皇族,母亲是先帝元后,出身世家,就算是她的皇兄,当朝皇帝,也只算庶出。

可那又如何呢?

母后的凤栖宫珠围翠绕,夜间烧灯续昼热闹非常。

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并不执掌凤印,母族强盛,父皇敬重,宫中无人敢忤逆她,身份、地位,无一不缺,却还是常郁郁不得欢颜。

她有记忆起,她便常坐在窗边看雨,有一回,她忽指着那雨打过的梧桐叶道,阿元,梧桐本该在更广阔的地方生长,困在这方寸之地恐怕不能存活。

她回道,母后,您的梧桐殿已经是宫里第二大的了,莫非梧桐树要种在父皇的圣德殿内才能活?

母后摸着她的头笑说,你父皇的殿内花草繁茂,枝叶遮天,何以稀罕这无甚特别的梧桐。

她初时不懂,后来见到父皇与如今的卢太后,小卢氏相处的情形,她才明白,母后郁郁寡欢竟是为父皇。

父皇于母后,只是尽夫妻责任,不曾有过其他。

女子这一生,未嫁从父,嫁之从夫,夫死从子,本就只在内宅这一方小小天地,若是夫君不爱,余生恐怕更加了无生趣,哪怕是公主也一样。

想到此处,张嘉元拢了拢衣袖,“红叶,我想见周娘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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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稀影转,霜重月华,夜色阑珊。

周安禾喝了药躺在床榻上,一头乌发如水倾泻,屋内已经熄了灯火,只见月光从窗棂间隙挤入,在床前投下三两疏竹。

她紧紧抱着惊春的腰身,脑袋埋在她温暖的胸口,小声道:“惊春,你别走,你和我一同睡吧。”

惊春比她大几岁,从前就常哄她睡觉,见她如小时候那般撒娇,心里也又软又酸,依言合衣躺下,轻拍周安禾的背道:“奴婢不走,姑娘可是又怕了?”

周安禾嘟囔道:“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