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 殷陈对着案上那盘糕点发呆,香影挑了灯芯,见她呆愣,问道:“姑子饿了吗?” 殷陈点头,道:“劳你去将这盘糕点热热。” 香影应了,端着玉盘出了屋子,殷陈将怀中玉严卯拿出,此物只方寸大小,今日齐溪说义妁是给她留了一物,便是此物。 汉人常佩双卯用以避邪,一曰刚卯,一曰严卯,除穿绳的上下两面,四面上用殳书刻三十二字,“疾日严卯,帝令夔化。慎尔固伏,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赤疫刚瘅,莫我敢当。” 她将小小的玉严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确认这确实只是一枚藏不了任何东西的玉卯。 姨母刚离宫便失踪了,而她的好友在不久后冲撞了贵人被贬入永巷。 若不是其曾是太后身边的大长秋,恐怕亦会没命。 姨母失踪之事的背后,究竟牵扯了什么? 双臂交叠搁在案上,殷陈将脸埋入期间。 恍惚间,她做了一场梦。 那一日,是谷雨。 流沙的居涂泽旁,一玄甲红衣的少年飞身上马,取下鞍边挂钩上的良弩,自鞍边箭箙抽中出一支弩箭,上弦,瞄准,飞驰之中,扣动悬刀,弩箭破空而出。 箭矢倏地飞向高丘那丛沙拐枣,穿过纷乱如草的发丝,箭羽带着几缕青丝飞出。 树丛微动。 双腿夹紧马肚,坐骑踏云会意,径直向那座高丘急奔而去。 第一缕晨光终于破开浓厚的云翳,照在玄甲之上,泛着冷光。 “下一箭,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钉在你的额头之上!”他厉声用匈奴语说道。 霍然,少女自丛中站起身来,晨光打在她瘦削的身躯之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她站立高丘之上,巍然不动,残破不堪的衣摆随风猎猎作响。 少年的声音如同敲击在淬火兵器上的重锤,带着浓浓肃杀之气,“后营之事,可是你之手笔?” “是。”少女眸光冷冽,声如裂帛。 二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只需再一瞬,踏云便会撞飞她形销骨立的身躯。 而那少女依旧不动。 少年将弩挂好,抬手,腰间环首刀“噌”地一声出鞘,刀光如镜,眼中顿现杀意,“出手,否则你将死于我刀下!” 少女眸光微动,反手自腰后抽出青铜长刀,微微弓起脊背,扎稳脚步。 冷汗和着血色自发间滚落到她长睫之上。 烫得她睁不开眼。 她咬紧后槽牙,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擒稳刀背下段。 那人手上那把泛着冷光的长刀,会像切开树叶一般毫不费力将她的刀和脑袋劈开。 她只有一次机会。 少女绷紧浑身肌肉,深吸一口气。 一瞬飞逝而过,马蹄裹挟烟尘扑面而来。 铿锵一声,两刀相撞,带出一道耀眼火光。 少女身形下陷,沙齐脚踝,她横刀格挡,但手上青铜刀被对方不断下压,刀刃几近头皮,她能感受到对方那把刀锋透出的凉意。 她抓准时机,在手上青铜刀崩断的一瞬,双膝一跪,借身形优势,向马腹下滚去,堪堪躲过了刀刃。 马蹄声砸在耳际,几乎要将耳膜震碎。 她在原地愣了一瞬,揉了揉手臂,用断刃支起身躯,看着那匹冲下高丘的马儿,道:“我已接过你一招,可否同我谈个条件?” 少年调转马头,哂笑一声,“条件?你有何资格同我谈条件?” “我自有资格,就看你给不给我机会。”少女声音微哑,气势却不输他。 少年起了兴致,他策马逼近少女,“你乃何人?” “秦……我乃汉人!” “汉人?”少年用刀尖将她下巴挑起,以汉话问道,“何名?” “殷陈,我名殷陈。”少女亦用汉话答道。 殷陈猛地睁眼起身。 她竟梦到了与霍去病初见时的情形,她揉揉麻木的手臂,看向窗外,夏日天长,但此时也已彻底暗了下来。 香影将热好的糕点端来,放在案上,看向殷陈,见她额上一个方正的印子,惊道:“姑子额头怎么红了?” “刚刚不小心磕到了。”她抬手摸向额头,想是方才被玉严卯压红了。 香影啧了一声,“疼不疼?我给姑子找药膏擦擦。” “不必,等会儿就消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