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乃是朱元璋的一大心血。
去年开始由李善长主持修建,先准备木料、砖石,今年开始启土动工,如今不过刚开始。
钱财耗费以万计尚且不说,也碎了朱元璋的美好想象。
劳民伤财。
看着手中的折子,他脑海中只出现这四个字。
朱元璋一把将折子撂下去,冷声道:“左相,你且看看。”
李善长躬身,拿起奏折,便是眉眼一凝,瞬间笑不出来了。他皱着眉头道:“臣主持中都,但求无愧我心,从不曾做此恶事,求陛下明察。”
朱元璋看着他的表情不似作伪,也有些纳罕,招了招手:“老大,你怎么看?”
武英殿中,庄严肃穆。
朱标看着李善长,在他紧张崩溃的神色中,沉声道:“李先生最善法家学说,如何会知法犯法?怕是其中另有隐
情。”
李善长松的一口气卡在喉咙口。
险些给自己噎死。
“咱相信李爱卿,只是此事还要再查,还李爱卿一个清白才是。”朱元璋冷声道。
李善长躬身请罪:“是臣近来疏忽,对中都处的督检不力,请陛下责罚。”
*
朱元璋这样闷着情绪,反而叫人胆战心惊,等几人出去后,李善长在朱标面前停下,躬身:“请太子救臣,臣……并未在中都修建一事上有任何懈怠。”
朱标也有些心烦意乱,他想,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作为龙兴之地,还有人兴风作浪,祸害百姓无家可归,妻离子散,那他们和元朝有什么区别。
他突然明白朱元璋为什么会晚年弑杀了。
这批开国将领,论打仗那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论起个人素养,那可以说是草台班子。
他突然就懂了朱元璋的良苦用心。
身在局中,才能看出他的无能为力,一根木棍上长满了刺,杀人是利器,却很容易伤到自己。
明朝接了元朝的烂摊子,现在够朱元璋喝一壶的了。
“李先生,你放心,只要你没做过此事,孤自然保你。”朱标眉眼柔和。
他想明白了,朱元璋唱白脸,他和马皇后唱红脸,别人把戏台子搭起来了,这戏就得唱下去。
看着他仍旧宽仁,李善长躬身行礼,有些虚弱地离开了。
等他走了,朱标就开始琢磨,所谓不破不立,而凤阳遭此大劫,倒是推翻重建的好机会。
于是——
“爹,我想去凤阳。”他说。
倭国的事儿,在将来会咬断龙脉的预言下,朱元璋不会让他们再翻出风浪,这就够了,等他腾出手来,定然要出兵围剿,拿回欠我们的一切。
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朱元璋想都没想就拒绝:“你去作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凤阳动荡,你去不得。”
“攘外必先安内,爹,此事必须做。”朱标沉声道。
“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咱懂了,到时候派人去。”朱元璋推辞。
“爹,如今只有我去,才能止杀伐,要不然,此事难以两全,真的闹出来,就彻底捂不住了。”朱标挺直脊背:“最近得了许多感悟,我需要去试验一下。”
朱元璋还是不放心,他还在想借口,就听见朱标道:“再给我三百兵。”
他坚信拳头硬了,说话才好使。
朱元璋顿时笑起来:“好。”
纵然有些不舍,但太子长大了,是时候放出去做事了。
*
朱标一想着能离开,顿时高兴坏了,他乐呵呵地收拾行李跑路了。
从应天府到凤阳,也就三日的路程,一路快马过去,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很爽,让他郁结的心情都舒服很多。
等到了凤阳后,将人都安置好,当即就换上平民百姓的棉布衣裳,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舒坦了。”朱标伸了个懒腰,笑着道:“出去逛逛。”
一旁的沐英点头。
两人施施然往街道上走去,光是一眼,就让人很难受,行人步履匆匆,面上带着深沉的郁色。
朱标登时也失去了玩闹的心思,先带着人往城郊去,眼睛看到的才是实际。
刚一出城,就见人在给麦地浇水,已经长出麦芒的小麦看着稀稀拉拉,和他后世所见,格外不同。
就是麦穗也没有那么饱满。
“老丈,这是你家的地?”他笑着问。
老丈摇头:“不是我家的,啊是我家的,不是。”
他顺口说了一句,发现对方口音不对,立马就改口了。
朱标也不慌,只笑着道:“我爹以前在於皇寺出家,后来还俗了,这才在外地生了我,所以口音生一些,老丈别怕。”
老丈看看少年精致的面色和装扮,又看看他身后杀伐之气甚浓的沐英,不肯说话了。
朱标却猜到点什么。
这些田地,原本是老丈家的,现在是不是就两说了。
封建王朝总是禁不住土地兼并,那些世家大族,功臣豪强,圈起地来,根本没有底线。
朱标当即就去县衙,要看此处的户籍和土地情况,他这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