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姜兰轩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变化，张作相却显得有些焦躁。

“话是这么讲没错……但如今我在人奉天，可不是听到一两件对姜家不利的事。”

张作相长叹了口气，“我冷眼看着，帅爷也不似最初那般全然信赖你们父子，而是多多少少生了些忌惮的心。”

“当然，这个事跟姜家势力越大，尤其是吉军越强大；当然咱们奉军内部，你和景炎心里都很清楚……也绝非是铁板一块，彼此势力交错纷杂，哪个冒头都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香烟，“我这思来想去，如今想破局，只有再立大功了。”

姜诚冷笑。

还真是有点意思，之前他在关内，对曹三儿吴秀才下的那一招，居然以这么快的速度，反映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张作相的苦口婆心，反而让姜诚心中越是不屑：

如果每一次的破局之策，都是去立所谓的大功劳，那他跟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区别？

姜兰轩知道儿子心中所想，但这位热河督军向来泰然自若：“辅臣你的意思，我和飞澜明白……如今之计，恐怕就是稳定吉林。”

张作相看了姜诚一眼，旋即颔首道：“是这么個话。日军从珲春撤军，我猜想不一定有多么顺利。”

“彼此之间的试探，兴许比先前的郑家屯、宽城子两地爆发的冲突更麻烦，且更情势纷杂。”

这是必然的，珲春是关东军都督府的所在，大批日军留驻此地，其明里暗里的势力交错盘根错节，处理起来有多麻烦可想而知。

但姜诚心里清楚，鬼子撤军是肯定会撤军的，但他们这次行动方向却是海参崴。

但他刚张了张嘴，打算把鬼子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以“猜想”的方式与两人讲，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便从飞驰而过的铁道传来！

不好。

这三位奉军高级将领同时脸色大变，护卫们一齐扑出保护他们，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伴随冲天的燃爆又是袭来！

眼看着车厢被炫目的火光炸变了形，扑面而来的热浪把他们顿时掀翻在地……厚重的铁车皮瞬间迸裂开来，瞬间形成的内外压强，令众人滚翻在地，

更是有两个猝不及防的护卫，顿时斜贴着滚出车厢便没了声息。

“抓好，抓牢！”

姜诚劈手一把将老爹拽回身边，自己右手则是死死抱住车厢的廊柱——

急剧减速的军列发出刺耳的轰鸣，但他清楚的意识到，这列属于他这个吉林督军的专车已经脱轨了。

还好军列的自重极大，就算脱轨后惯性拖出好长一段距离，却并没有发生侧翻。

爆炸还在持续，然而这次发生爆炸的，却是军列的机车头。

待完全停下，个别车厢已开始起火……士兵们接二连三的低吼和惨叫不断传来，场面几近乱成了一锅粥。

在爆炸的瞬间军列的电力便中断，整个视野内完全一片漆黑。

“妈的！”

惊魂初定的姜诚此时还死死搂着老爹，“您没事吧？”

父子俩几乎是同时抽出配枪，姜兰轩低吼着回应：“无妨！我儿，你呢？”

姜诚活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左脚完全传不上力气，探手之处便是满手的黏腻——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恐怕是受伤了。

“不要紧。”

姜诚凝聚心神，坚毅地目光迅速扫过四下，已是稍稍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能看清些许轮廓，破碎的车厢内尽是护卫们沉闷的呻吟，和几声断断续续找寻他们父子的关切询问。

“我在这里！”

姜诚戒备地喊了一声，但他紧接着把枪上膛……军列遇上爆炸，势必是暗杀事件。

天知道会不会有第二轮前来补刀，而喊他的人，也有可能会是刺客在确定方位。

果然在露头的一瞬间，有个喊他的黑影便做出瞄准姿态，早就做好准备的姜诚瞄头就打！

勃朗宁砰砰就是两下，迎面那黑影被击飞在地。

他这一开枪，包括姜兰轩在内，整个车厢都更加混乱起来。

叶海韩明的声音双双传来，紧接着没受伤的护卫们开始戒备，几乎在他们的保护圈刚形成的时候，第三拨儿刺客也到了，他们拿着手枪靠近便打。

姜诚他们也不是吃素的，父子俩都是身经百战，这些护卫亲兵们也都是精挑细选，战斗素养不是一般的强。

本来这爆炸偷袭已最大程度地激怒了他们，居然还敢来继续补刀？

枪战立时爆发，所有护卫一拥而上，跟车厢外已开始集结的士兵们合围一处，疯狂地压上去暴打。

这种时候留活口并无意义……不管是什么人派下的刺客，都不太可能交代幕后黑手。

眼看自己人已控制住了局面，姜诚厉吼叶海赶紧带人关顾伤兵……

爆炸发生的时候乱成一团，他没注意到张作相。

岳父大人至今下落不明，姜诚心急如焚。

已经结束战斗的护卫们找来电筒，开始七手八脚地翻查整个车厢——

死了六个，张作相被爆炸掀翻撞上铁皮柜失去知觉，满身满脸都是血，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