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村民都集中在大槐树下。
来的人要比想象的多得多,本来说每家就来一个,但天色渐黑,大家会待在家里也没事,就一起出来凑个热闹。
“香杏婶、你也出来了?”
“二花、你晚上吃的啥?最近山里的马齿苋长得特别好,切碎了凉拌特下饭。”
“这不巧了吗?我们今晚做的就是凉拌马齿苋。”
大家伙儿三五成群说着家长里短的事,不少人还自带小马扎,围在一起,热闹非凡。
不一会儿,就看见陈家三口也来了。
前几天的婚宴让陈家成了笑话,大家对他们都没什么好脸色,自顾自地跟相熟的朋友聊天,装作没瞧见他们。
不过还是有好多人偷偷打量孙秀秀。
打量完之后,又开始聚在一起说小话:“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看着就是端庄。”
“可不,你们瞧见她步子没,又小又稳。”
“就是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哈哈!”
自从自家儿子考上童生之后,陈氏立志要做人群中的焦点,每当别人用一种羡慕尊敬的眼神看她时,她都会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那是虚荣心的满足。
此时,没人主动跟她搭话,陈氏有些不爽。
想了想,自己往人群中扎。
“荠菜也不错,剁点豆腐在里面,拿来包包子,也好吃。”
“对,其实野茼蒿包包子也不错。”
“野茼蒿还能包包子?”
“是呀,只是咱们村一般不这么吃,我娘家喜欢拿来包包子,和豆腐混着,还挺好吃的。”
村里人的生活简单,也就是吃喝拉撒和地,所以聊天大多也是围着这些。
这时,陈氏凑了上去。
她强行插话:“荠菜不好吃,野茼蒿也不好吃,我家的鸡都不爱吃。”
仿佛这么说就能显得她比其他人都高高在上,几个妇人非常有默契的翻了个白眼,不理她,然后说起了别的话题。
当谁不知道似的,这两天陈氏没少去山上挖野菜,一挖还是一大箩筐,他们都撞见两三趟了。
陈氏瘪瘪嘴有些不满,但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从这个人堆里退出去,然后又扎进别的人堆。
“韩记布庄划算,买两匹粗麻布,掌柜的就会送线,还会送一些碎布头,碎布头刚好可以拿回来纳鞋底。”
“我也喜欢去他们家买布,掌柜是个和善人。”
陈氏哼哼唧唧:“你们以为那些东西是白送的?还不是变着法的想让你们上门买东西,也就是你们蠢,才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大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到底是谁蠢呀?!
这些小恩小惠当然是为了笼络住他们这些顾客,但这分明是双赢的事,两方都乐意,怎么到了陈氏的嘴里就这么下作呢。
“对对对,我们是蠢人,就你是大聪明!”
陈氏没听出里面的讽刺,还在那里洋洋得意:“那可不,我儿子能考上童生,那说明我生的好,你们……”
话还没说完,那些人就转头又说起了自己心仪的布匹,什么料子、什么花色、价格几何,等等。
陈氏又开始插嘴:“我儿媳妇儿的衣裳都是绸缎做的,就连睡觉穿的寝衣也是,摸着特柔软。”
那些妇人置若罔闻,还是不理她。
陈氏怒了,这副做派不明摆着在她脸上甩巴掌吗?
“你们、你们……”
她的手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气血上涌,让她头晕目眩,她宁愿别人跟她吵一架,或者打一架,也好过被人漠视。
一
二
三
陈氏猛地扑上去,但被扑的那人刚好看见熟人,起身打招呼,陈氏扑了个空,重重跌倒在地。
砰的一声。
动静之大,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但没有一人伸出援手,陈氏就是一条蛇,他们只是现实生活中的农夫,不想变成寓言故事里的农夫。
方槐和赵云川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孙秀秀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连忙去扶陈氏。
“娘,快起来。”
陈氏疼的面容都扭曲了,手掌被擦伤露出了丝丝血迹,膝盖也火辣辣的疼,想必也被擦伤了。
陈旭在心底暗骂一声,有这样的娘让他觉得羞耻,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总是做一些让他丢脸的事儿。
“娘,快起来。”
孙秀秀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虽然不喜欢陈氏,但在外面还是得把面子功夫做足,更何况现在也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哎呦呦。”陈氏痛苦哀嚎:“疼死老娘了,起不来了。”
孙秀秀担忧的问:“是不是骨折了?”
“对,老娘肯定是骨折了。”
然后怒视着张芬芳:“是你,你推倒的我,赔钱,赶紧赔钱,今天要是没二两银子,就别怪老娘对你不客气。”
孙秀秀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怎么看都像是在碰瓷呀。
不远处的赵云川也在跟方槐咬耳朵:“槐哥儿,看见没,她们又要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