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韩遂的“自尊心”他不会在笔墨间露怯,而说的是——
鉴于乔琰大军临境在即,羌人难免不可靠,只有他们双方的结盟更加密切,才能让一方面对威胁的时候,相信另一方会来援助,而不是在无奈之下倒戈了过去。
为表诚意,他愿意将长子送到马腾这里做为人质,交换之下,马腾也应当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他这里来交换。
韩遂倒是没指望马腾能好心到将马超给送过来,顺带给他充当充当打手。
但起码有了这个交换,他的手中会多出一个防止盟友背刺的筹码。
第三封……不,应该说是另外的几封书信,则是写给身在凉州境内的另外几支势力的。
他写给了成宜、侯癣、张横、梁兴等人。
这些人或是羌人或是汉人,却有一个共同之处,在大汉丧失对凉州的掌控权后,他们便陆续依靠着自己手下的势力形成了局部的割据。
这是由凉州的多山地形特质所决定的。
不过他们并不像是马腾和韩遂一般,能到占据一郡之地,甚至被董卓册封为将军的程度。
比起割据军阀,以韩遂看来,他们要更像是不成气候的山贼头子。
可如今,就算是山贼,也是一伙对他来说有用的山贼。
和这些人写信的口吻又要跟写给董卓和马腾的大不相同。
而相比于前两位,这些人则要更倾向于被他选定的挡箭牌,也是用来削弱乔琰部从的工具人。
这些人的作战能力绝无可能和正规军相比,但突然冒出来还是会让人觉得扎手的,届时就是他的机会了。
可惜若想让他们为他所用,也要再多费心思玩一点文字游戏,以利诱之。
好在他韩遂毕竟是文官出身,要写这些也不难。
他也比谁都清楚这些人到底想要些什么!
然而他刚想到这里,他前方的书房正门忽然被人给撞了开来。
这突如起来的声响惊得他手上一抖,落笔的笔触便划开了一道墨痕。
韩遂抬头看去,朝着这撞进来的下属喝道:“何事慌慌张张的,忘记通传的规矩了吗?”
那下属面上惊恐之色仍在,回道:“不!是要紧事!马超从金城以西来了。”
若只是马超显然不会让他有这样失态的表现。
他的下一句话印证了韩遂的判断。“不只是马超!还有并州军——”
“并州军跟着马超一道来了!”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韩遂的眼皮一跳,也顾不上他正在写的书信,当即将手中的笔搁在了桌案上,起身随着下属一道直往城头而去。
金城郡内真正能算是位处河谷开阔地带其实只有金城县这一处。
河谷盆地之中穿行而过的最大水系就是黄河。
虽然护城河不能直接引黄河水作为来源,却也未尝不是一道庇护城关的屏障。
但这道屏障是用来据守北面羌胡的,所以这座县城,便位于黄河之南。
也正因为如此,当有敌人从西面而来的时候,这座金城县城,能够起到屏障作用的就只有护城河和城墙,而没有黄河这道天险。
大多数情况下,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只因据守金城之人一定会将西面的湟中和南面的陇西郡掌控在自己人的手中。
就像韩遂此时的情况一般,西面的湟中分布着依然保持着与他之间友好关系的羌人,连带着他手下约莫千人,负责从湟中以西四百里外茶卡盐池运盐而回,作为支持他招兵买马的物资,南面的陇西便是马腾所在,从理论上来说也不需多加戒备。
可今日……
今日就出现了一个意外!
韩遂朝着西面看去的时候,那些从山峡间涌现出、又在开敞处渐渐铺开的士卒,俨然并不属于任何一支他的盟军势力,而更像是他先前让人打探到的并州军配置。
他们在那距离他千步左右的旌旗之后汇聚,已陆续有了五六千人的阵仗。
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韩遂清楚地看到,从后方的虎头崖下,还有不断涌现出的后军队伍。
也正是因为这种行军的规模,哪怕他还看不清那杆帅旗之上的字样,也不难做出个判断——
这确实只有可能是并州的军队!
方才来给他报信的那个下属就是这么这样得出的结论。
而唯独能让他和他的部下都认得出来的,正是领着一伙骑兵在前的马超。
马腾那长子来去如风、桀骜不驯的做派,哪怕只有个隐约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也绝不会错认,更不用说他还在这两年间往来过金城数次,给韩遂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眼见这一幕,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被他认为最是安全的金城郡,忽然遭到了这么一出从后方空降的敌袭,让他送信于各方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马超的出现还意味着他必须接受一个现实——
与他的合作关系堪称唇齿相依的马腾,居然已经在不声不响之间转投了乔琰。
只有他这个蠢蛋还在一无所觉地防备着葵园峡那头的动静,警惕对手的大举进攻。
此事当真是过于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