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李傕能否取胜,起码就眼下的局面来说,他已经成功取代了董卓,成为了长安城里坐上头把交椅的角色。
从遵照天子诏书和替董卓做决断两个角度说服的手下,都簇拥在他的身边,让他此刻得以在董卓面前,一改先前奴颜婢膝的说话方式。
对他来说唯一的不愉快,大概就是在离开未央宫主殿的时候,听到董卓用依然冷静的口吻在背后问道:“你所说的这个我不能用好的凉州奇才,是在说贾文和还是在说你自己?”
李傕脚步一顿。
董卓这个在此时并未因为下属的背叛而恼怒的语气,很难不让他想到当年。
昔年的董卓也是在危局中保持着这种状态的。
可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看到的分明还是个人在暮年、锐气已失的“老者”。
“相国不必在此时挑拨离间门,您在此地好生休整就是。”
李傕话说到此,立时拂袖离去。
这种面对董卓便时刻有如阴影笼罩的错觉,令他哪怕此刻处在胜者的位置上,也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但凡他现在能将董卓给铲除,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可惜……
可惜还不行!
好在当他从这座主殿内离开后,董卓已不必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只需要对他严防死守便可。
这层隐云又被拨开了。
他朝着殿外的王允走去,说道:“多谢子师先生从陛下处要来这封血书,今日得手多有仰赖此物。”
李傕从未有什么时候,能比今日更清晰地意识到手握大义之名的好处,也同样明白了,手中有几个“靠谱”的文官到底是一种什么表现。
王允是如何说服刘协给出这道诏书的不重要,能让他依靠此物取胜才是要紧。
听闻昔日曾有擅品评人物的名士,对王允给出过王佐之才的评价。
李傕现在越看王允越觉得顺眼,更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好迹象。
王佐之才,好一个王佐!
当然,更要紧的功劳还是在贾诩的身上。
若不是贾诩提出的大方针,李傕觉得自己可能会选择直接召集部下和董卓相斗,可这样一来,损失就太大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在此时朝着贾诩看去的时候,见他回头又朝着未央宫主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有些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即便他在转回头来后,脸上的神情已经回复到了正常的从容姿态,李傕还是不由在心中生出了几分提防之意。
可不能让贾诩后悔!
夺权的事情做都已经做了,那就是没有回头余地的!
别看王允目前与他达成了合作状态,李傕觉得更值得倚重的还是凉州人。
他轻咳了一声,朝着王允问道:“我先去觐见陛下,请陛下移居未央主殿,让相国换个住处。”
虽然不是人人都会知道此事,但李傕还是得让人看到一点自己的态度的。
也意在提醒贾诩,他既是要以振兴家族为己任,就别在此时还惦记着董卓了。
董卓他现在连自己住在何处都是身不由己的状态,可没有这个助力于贾诩重建家族荣光的本事。
李傕说完了这句,并未去看贾诩的反应,也没想着这个觐见需要征得什么人的同意,径直迈步朝着偏殿走去,推门而入。
这举动里一如他先前想从小皇帝身上找优越感的样子。
不过比起上一次,刘协对他所表现出的态度里,可算是多了几分信赖了。
以李傕看来,显然刘协也知道,到底谁才能够让他脱离苦海。
这年少的天子一改对他的警惕,目含殷切地朝着他看来,问道:“李卿,敢问何时可以……”
“请陛下先移步吧。”李傕打断了他的话。
可不能让刘协说出什么何时诛杀董卓这样的话出来。
这对李傕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好在刘协大概是被董卓给挟制久了,便并未再多出声,当即就要跟着李傕往外走去。
但他刚走几步就听到贾诩喊了一句“且慢”。
贾诩走上前去,将刘协衣摆上的布料撕下了一片,缠在了刘协的手臂上,直到看起来包裹得极其厚实,这才停手。
对上李傕的目光,贾诩回道:“给外面看个态度。”
李傕恍然大悟。
今日随同他前来的人里,并不只是他的亲信。
为了便于他快速掌握长安城,他以不同理由拉拢的两种人都带上了不少。
还心向董卓的那些,他得让他们看到,董卓只是处在被软禁的状态,并没有被他犯上杀死。
而为了天子而倒向他的,想看到的自然是陛下被救出董卓的魔掌。
那么此时的刘协当然是越惨越好。
可要知道,他写给李傕的那封血书,所用的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血。董卓也知道对刘协这个天子不能竭泽而渔,平日里并未在饮食上苛待于他。
那就只能造一造假了。
贾诩的这番表现,让李傕先收回了对他可能还心向董卓的怀疑。
故而对贾诩接下来的几条建议,李傕依然保持了听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