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之间做出的决定,但如今看来,也是一个着实正确的决定。
“常从事,按照这样的种植方式,蝗虫不能得到足够的食物补给,在相互竞争中又会少掉大半了,现在还剩下多少?”
他身边的孩童拽了拽他的衣角,打断了常林的思绪。
他连忙回道:“大约还剩四千。”
四千也还不是个小数目。
但好在,这些蝗虫卵与孵化出来的幼虫还有一些动物天敌。
比如说早在当年并州蝗灾的处理中就派上过用场的鸡鸭,比如说此时被画在了报纸上的蛙类、土燕子等动物。
按照报纸上所说,对这些动物将会在州府以明文规定暂时严禁捕捉,以确保它们能将蝗虫消灭在成虫阶段之前。
以土燕子,也就是燕鸻为例,同样是在乐平书院做出过具体的实验,一对成年的燕鸻和一窝雏鸟,在一月之中可以吃掉蝗虫多达一万五千只以上。
鸡鸭也同样是消灭蝗虫的好手。
至于养鸡鸭这种主动捕杀蝗虫的行为会不会造成不利影响,在当年的并州灭蝗行动中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
蝗虫并没有真的神化到不能为人捕捉,若动之就会面对灾厄的地步。
要知道,彼时的乔琰是这么说的。
如果灭蝗确实要遭到天谴的话,那就由州府一应承担。
这个州府,可以理解成代行了张懿权柄的乔琰,也可以理解成被乔琰甩锅的张懿本人。
总归结果是一样的。
都没出现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天谴。
乔琰这一路青云直上,到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周岁,只有别人说她气运惊人的份,可没有说她运气有缺的情况。
至于张懿嘛……对于崇敬乔琰的并州人来说,他丢掉了并州刺史的官位不叫什么灾厄。
先去广陵太守的位置上亲历民生,甚至一度跌到谷底成为白身,最后复起成为徐州牧,这叫——
经历了一番磨炼和考验之后破茧成蝶。
这么一看,他们多养点鸡鸭,亲自动手灭蝗,也并没有什么麻烦的。
按照这种养殖和保护蝗虫克星的身份,可以再消灭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蝗虫。
“可这样还是有四百只啊?”常林听到有人这样问道。
这也还不是个小数目。
何况,这还只是在一丈见方的土地上出现的数量。
若是将每一户所拥有的田亩按照这个比例计算,那就更加可怕了。
常林摇了摇头,“还没完呢。”
对这些民众来说,下一页大多是字,确实没有之前的那几页都是图的表述能让他们读懂,但要他看来,这一页其实远比前头的几页更有意义。
他解释道:“这里说,以上的这些计算,都是基于所有的蝗虫卵都能够成功孵化来得到的,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这些蝗虫产下的卵,因为一胎的数量极其之多,成活率就很低,或许在不施加这些外力影响的情况下,也只能做到十中存一而已。”
“再配合上以上的这些干扰,在一丈见方的土地上所能存活的,最多也就是十几只。这样的数目只要再配合上人为的消杀,就不足以让它们形成成规模的蝗灾。”
“这些东西看起来可怕,有着远超于人的数量,可它们远不能和人去比身体结构的复杂、头脑的灵活和面对危机的抗压能力,哪怕真的要将它们命名为天灾,也足以做到人定胜天。”
这个由荀子提出的观念,在对天地的崇敬和对谶纬之说的深信不疑日益成为时代常态后,逐渐被人所遗忘,现在却被乔琰授意于蔡昭姬,在这份最特殊的乐平月报上写了下来。
若无先前这些一步步的推进,在数据上将蝗灾从难解的天罚变成一个可以用手数清的数目,这四个字里绝没有这么直观的感染力。
人定胜天啊……
甚至在听着常林解读后面两页报纸内容的时候,这些乡民也时常返回去看向那写有“人定胜天”的一页,在神情中露出了几分恍惚。
这一页上的大多数字他们都不认识,但现在他们一定记得住其中的四个了。
“若不是情形特殊,此时将这句话说出来很容易招惹麻烦的。”
常林刚送走那些听他讲解月报信息的乡邻,就听到了仲长统的声音。
常林一边朝着对方看入一边回道:“总是要有人去做这件事的。”
这少年人依然和当年戏志才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在手中抱着一摞纸张,只是样貌比起当年又成熟了不少。
如同他和戏志才所说的那样,他彼时只是去乐平书院旁听的,并没有打算在那里长留。
因为家中的一些缘故,他很快回到了兖州山阳。
但在常林这位好友的相邀之下,他又重新来到了并州。
在这里他继续观察着民生,也进行着自己的理论创作。
若有闲暇,他就从上党一路步行前往乐平,在途中时常停驻,与偶遇的并州人交谈。
越是在此地待得久,他也就越是觉得,这位大司马的行事方略绝不能简单用魄力二字来形容,因为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分明透露着改天换地的变革。
只是先前,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