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的神情分明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显然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此事。
虽说因为画院的性质,那里的学生和这两年间的乐平月报有些联系,但看起来,赵歧和乔琰之间算不上是“一丘之貉”。
赵歧眯了眯眼睛,朝着面前的木板又仔细端详了片刻。
比起王允此时复杂的心绪,赵歧这人上了年纪就不太爱给自己添堵,八分隶书加上鲁诗让他很快想起了个东西,正是昔年汉灵帝让蔡邕书石镌刻的《熹平石经》。
当年的熹平石经雕刻四十六块石碑,共计花费了八年之久,此时的这些工匠显然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将所有的鲁诗内容都给刻画在此,他面前的这块上就只刻着一首《甘棠》。
要和书写的速度去比,雕刻是必然有其劣势的,但只区区三十六个字的诗歌,加上鲁诗之中的释义,从开始到完工,所花费的时间倒也并不很久。
打从赵歧开始观望这块书写的木板,到这工匠的刻刀停在了最后一个“说”字上,时间也并未过去太久。
几乎是在相差无几的时间里,另外的几位工匠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几人都快速地接过了一旁递过来的刷子,将手中的木板清理了个干净,而后将其递交到了下一个环节的人手中。
这些木板并不大,直到在陆续固定在一块框架之中才形成了一张手幅的大小。
随后便有人将墨色刷在了这凸起的阳文之上,直到墨迹上色均匀,又有人将一张白纸铺了上来,在覆压妥帖后,用刷子小心而快递地将木板上的墨色刷到那张白纸之上。
在雕刻木板时候的反向文字,到了白纸上就成了正面。
也不过是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早已经悬挂在紫宸殿外的竹竿长线上就已经挂满了从上头拓印下来的鲁诗文字。
被这长安城中过境的春风一吹,便是一派招摇的白纸墨字。
正逢日光从东方破云而出,映照在了这一张张纸上,将上头每一张纸原模原样的笔触都映照得清楚。
在从翻面阳文转为正常文字后,也越发清晰地让人看出这确实像极了当年的熹平石经。
蔡邕的手笔。
一度刻在熹平石经之上,作为大汉儒学经典的内容。
但此刻让人最为在意的,显然不是这些字是何人所书,书写的又是何物。
更令人在意的是,这一套刷墨、盖纸、印字的流程,在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完成的同时,在纸上的墨迹丝毫也没有糊开的迹象,在被挂到晾晒之处的时候更是好一派行云流水。
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才打断了他们沉浸于观看这套流程的目光。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烨舒,你有意让人刻下这首甘棠,应当不是随便选的吧?”
众人循声看去,便看到刘虞和乔琰不知道何时都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刘虞的目光落在那一片竹纸之上,流露出了几分惊叹之意。
这种将文字拓印下来的奇特方式,即便是他也算饱览群书,也从未见到过。
说实话,在拿到新的一期乐平月报的时候,别说王允有此疑惑,刘虞其实也有。
但他毕竟在此时已经是天子,不适合为了这种个人的好奇而将乔琰找来问话,尤其是还赶在乔琰为蝗灾旱灾兢兢业业筹备预防的时候。
不过让他没料到的是,在几日前乔琰会先找上了他,并请他准允将这趟朝会用作一个展示之所。
于是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种看似想出来不难,却在早前完全没被他们纳入考虑的“书写”方式。
即便乔琰已经在先前和刘虞大概介绍过这其中运作的逻辑,在正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让人不免为之眼前一亮,更是在看到这一张白纸上留下墨痕的那一刻,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了无数个将其应用到实处的方法。
若要刘虞说的话,他第一个想到的正是那本《备急方书》。
除却捕杀蝗虫,遏制蝗灾诞生的指引之外,最适合大规模扩散的也就是那本医书了。
但刚想到这里他又意识到,虽说最新版本的备急方书在池阳医学院和画院的联手之下变得更加简单易懂,这依然不是对普罗大众来说能认清的文字,还不如保持着现在交给各亭亭长的状态。
除非,先用它来印刷一批认字的书籍。
等等……认字?
刘虞的思绪有一瞬的停顿,也忽然明白了乔琰为何执意要在此地将这些话说个明白。
经过了这一番印刷术的表演,哪怕明知这其中并没有什么令人费解的技术,也并不妨碍众人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放在今日的朝会之上。
好在今日的朝会没有太多要紧事要做,耽搁了也无妨。
在场众人旋即听到乔琰回道:“昔有周武王同宗子弟召公奭,受封于燕地,但其并未前往封地而是留在镐京辅佐武王,武王便将扶风赐予召公为封地。”
“召公治理扶风之时,巡行乡里,于棠梨树下明断案情,处理政务,令百姓各安其所,于是百姓爱屋及乌,对召公昔日所居之棠梨树细心养护,不剪不砍,以此歌谣作之,以示其永远铭记召公之恩。”
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