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棉花匹配出现的棉纺车,也已经在黄月英的主持之下带领团队研发完成,这意味着前几年间还只能供给于贵胄的棉布即将在她的手下大规模出现。
这部分收益进账,将用来支持今年年末在关中兴建的工学院和并州乐平书院的扩建。
明明她在徐州扬州的战事所带来的影响力还在持续发酵,在乐平月报上,她却已经将其他方面的野心都给尽数展现在外了!
这种面面俱到又步步迈进的节奏,只让人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做她的敌人,当真是一件正确的选择吗?
怀着这种想法,当刘备被带入桂宫的大殿见到刘虞的时候,还觉得有那么几分恍惚。
身为幽州人士,刘备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在刘虞接掌幽州牧位置之前,这个地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面貌。
要做到在此地通商互市,让乌桓人和汉人达成相处的平衡,甚至让边境的粮价在动乱之年也能维持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数额,刘虞此人的本事绝不会小。
甚至刘备也一度觉得,能让乔琰认可这位君主,刘虞在御下的手段上也该当不会差,只是偏巧在此前遇上了公孙瓒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罢了。
可在直面刘虞的一瞬间,刘备却忽然觉得有几分奇怪的违和感。
他在俯首行礼后朝着刘虞看去,惊见这位天子的鬓角已经生出了远比他所在年纪更多的华发。
这本不该是一位养尊处优且多听捷报传来的人该当表现出的状态。
不过想想他毕竟是幽州这等苦寒之地出来的,又向来习惯于简朴的衣着作风,会老得比常人快也不是不能解释。
何况这种持重年长的姿态也能让人感觉到岁月磨砺所带来的安心。
可当刘备紧接着留神于刘虞举动的时候,他意识到,这种违和感并不是他的错觉。
刘虞伸手接过了乔琰随着这支抵达长安队伍一道送来的奏表,手上的动作不知为何显出几分疲惫的姿态。
而后在草草翻阅过了几页后,他便已将其收拢在了手中,丝毫也没有对其中内容有所意见的样子。
下一刻,刘备便听到刘虞开口说道:“烨舒说,建议我将你安排在宗正部中,但直接安顿在九卿的位置上,难免容易引发一些非议,我想也确然如此。玄德素有贤名,此番也有徐州百姓为你请命,便先从宗正内官长的位置做起如何?”
刘备沉默了一瞬,回道:“全凭陛下吩咐,罪人能得宽恕已是万幸,不敢图谋更多。”
“那便如此吧,”刘虞道:“烨舒可有令人提及将你安排在何处入住?”
刘备回道:“已有落脚处,不需陛下再多费心。”
刘虞:“那便好,玄德远道而来,怕是也已疲累了,便先下去休整吧。”
刘备:“……”
倘若刘虞是个正常的帝王,在此刻该当发问的绝不只是刘备落脚在何处,有没有乔琰安排的守卫对他做出看守,而是该当对徐州地界上的情况种种,以及从刘备的角度所能见到的邺城朝廷现状都做出一番问询,但刘虞并没有任何一点提及这二者的意愿。
就好像,对刘备做出了“宗正内官长”这个宗正下辖官职,就已经是刘虞所需要做的全部内容了。
这不对,这很不对!
刘备在被人从这宫殿中带出的时候,回身朝着那笼罩在暮色中的宫殿看去,终于意识到了那种违和感在何处。
在乔琰和刘虞的对比上!
那位万事在握的大司马身上已经有了气吞山河,几如天子的气势。
刘虞却……明明还在正是政坛叱咤的盛年,已显露出了垂垂暮年的死气。
就如同他此刻眼前的这处宫殿一般。
这绝非是刘备因为对乔琰的偏见而在此危言耸听!
对比邺城的袁绍和刘辩,乔琰和刘虞这头的控制关系虽隐晦,却要强烈得多。
在这一刻,他想着的绝不是他有了个新的官职起步点,而是——
糟了,他来到长安并不是到了个适合于让他等待两方朝廷分出胜负的地方,而很可能是来到了一个龙潭虎穴!
一个涉及到更复杂斗争的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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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没在开玩笑?”简雍听到刘备的这个猜测,几乎被吓了一跳。
历朝历代中素来只听过因为天子年少而被权臣把持为傀儡的情况,何曾听闻过刘虞这等一度担任过幽州牧、也有下属傍身扶持之人作为傀儡的。
但简雍相信刘备的这种直觉。
虽然这种直觉并没有让他成功逃脱乔琰的天罗地网,却在他们一路行来之中数次助力于化险为夷。
而此刻因他们已没有多余的人手可用,刘备也绝没有跟简雍开玩笑的必要。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说笑,”刘备回应得很是慎重,“我没想到昔日的幽州牧会在今日变成此种样子。”
“这或许跟他当年失去长子有关,但也势必跟这数年间他不再需要自己思索如何决断政事、排兵布阵、安置人手、应对灾变等等有关。”
乔琰已经替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包办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成了个长安朝廷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