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涌入洛阳的民众中的一员便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成为被乔琰推动着寻找自然规律,与天时博弈的众人中的一员。
可他并不是。
他虽以一种让大多数人都无法猜到的方式摆脱了自己的身份困境,也大可以像是个最寻常的农夫樵夫一般平平凡凡地结束一辈子,却因这玉玺的存在而不得不记起,他身上还负担着一份与寻常人大不相同的职责。
玉玺要送到何处去?
他本人又该当何去何从?
这两个问题中的任何一个他都必须尽快想个明白。
或许留给他的时间已并不太多了。
仲长统的那一番言论可以横空出世,其余的种种时代巨变也可能在他猝不及防之间快速到来。
但不知为何,因今日的种种,刘协已在心中打消了一个想法。
或许,这枚传国玉玺不该被他寻机送到长安去,交到刘虞的手中。
光禄大夫种拂今日出现在这和仲长统当面对峙的高台上,已代表着长安朝廷收复各州的进度固然喜人,在朝廷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的迹象却也已越发明显。
刘协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手捧着这块宣告正统的传国玉玺就站在这条裂缝的中央。
一端是正于那《昌言》种种言辞刻画间有腾飞之象的新时代,一端是依然牵坠着旧日大汉的长安王庭。
从理法与亲缘的关系他好像都应该选择后者,但当他一度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以一个黔首的身份而活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想要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挪动脚步。
冥冥之中好像也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在此时,在这个旱灾后水井干涸的时候重新接到这枚传国玉玺,很可能也是一种另类的暗示。
他……
“小安,出来吃饭了!”
养父的声音一出,顿时打断了刘协的思绪。
他连忙收拾了一番神情走到了房外,见外头的饭桌上已放上了菜饭,便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生怕自己这个面临两难抉择的模样会让和他相处多年的养父看出破绽来,刘协还是埋头扒了两口饭,以便让自己将作为大汉天子的头脑转回到一个樵夫贫户之家的孩子所该有的样子。
不对,可能不应当叫做樵夫贫户。
从他们抵达洛阳的十月到眼下的十二月初,因洛阳招工的安排几乎落实到了每一个抵达长安的民众,刘协的养父已在此地寻到了个务工的工作。
多年间劈柴贩售的经历让他在干起力气活上无疑是一把好手,也很快拿到了按照他所说“转正”的工资。
按照养父所说,就算他们不参与到洛阳周遭田地的划分上,而是选择依靠着务工为生,也足以让他们在洛阳长住。若是刘协决定了的话,他们在年前便能将还留在汉中地界上的养母给接过来。
“我今日看你迟迟不回来,还有些担心是那头的人聚集得太多,以至于出现了什么意外。后来想想,这等大场面需要的时间久一些也算寻常。”养父一边将菜夹到了刘协的碗中一边说道。“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刘协一抬头就对上了养父不加掩饰的担忧神情。
这份原本是他为逃避灾劫才缔结的父子关系,在这数年间的陪伴里早成了难以抹消的羁绊真情。
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楚,又将目光重新转了回去。
“我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哪里能遇上什么事。”刘协语气从容地回道:“就是那仲长公理的有些话我没听懂,大概还要等乐平月报上的消息来解惑了。”
他那养父一听这话就笑了出来,“早说了尽快将你送去进学,现在倒是知道差在何处了。”
“也对,像是这等大事,月报上总是会做出刊载的,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十二月刊了。”
当然赶不上。
就算是赶得上,乔琰也要让它赶不上。
反正乐平月报的发行最迟也不会超过每月的十号,倘若月报的内容都经由了提前的编纂,以防在印刷刻板期间出现什么耽搁,没能将仲长统在洛阳的表现尽快写到月报上,也不是什么说不通的情况。
“再者说来,十二月已是年尾,今年无论是扬州的数场战事、徐州的收复还是交州的倒戈这些交战,还是自今年春耕到秋收期间的种种民生灾厄,都该当在这最后一份月刊上做出总结,忽然调整内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听到乔琰这么说,被调到洛阳来的蔡昭姬笑了笑,“我看君侯是非要将有些惊世之言放到下一年之初来。”
“知我者莫若昭姬也。”乔琰将手中的昌言放了下来,接话回道。
想到今日为了盯梢刘协成功拿到玉玺,又做出一番随后的安排,加上那鼎中观的附近也没有一处能让她悄无声息出现的地方,只能错过了仲长统在那里的表现,她也不免觉得有点遗憾。
但从下属的转述之中,她也可以想象得到,在抵达此地意图发难的众人争相上台之中,仲长统所拿出的表现的确如她所期待的那样,何止是未曾堕了她的威名,也让他的这出慷慨陈词足以被以一种勋章一般的方式出现在建安五年的乐平月报一月刊上。
能写出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