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考核的画作便是模仿的其中一期报刊上的图样。
那张报纸被村长做主送给了她,也让她可以有机会临摹上百遍千遍,打开了那扇本还距离她有些遥远的门户。
等到她学成归来的时候,自然是要还上这份人情的!
就是这入学之前,好像还有一点热闹?
她打开了客舍的窗子,就见对面的书画院里有不少学子在往外跑。
她和母亲知会了一声便追了上去。
在这跑动之间她便得到了个解惑。
“此前走丢了的那位天子回到了长安,还将传国玉玺给带回来了。”
榆娘狐疑问道:“可这有必要让你们如此惊讶,甚至这么急切地去看热闹吗?”
天子到底是要由刘协和刘虞来做,对于她们这些最普通不过的民众来说根本没有太多关注的意义。
与其去考虑这样的事情,还不如想想明日吃些什么要实际得多。
“若真是这么简单也就算了。”这被她问询的女子眼见她年龄小个子矮,一把将她拽着一并跑了起来。
风声将她的下一句话送入了榆娘的耳朵里,“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他在长安路上说,他想代表大汉,将这传国玉玺交给大司马掌管。天呐,这……这跟禅让有什么区别!”
在好事者的传讯中虽还提到,刘协问的是这长安城中的民众对此有何种建议,但这些收到消息的人竟都下意识间未觉得这种提议是一种过于匪夷所思之事,只觉得其中唯一的一个问题是——
这等千载难逢的盛况,他们可绝不能错过了!
“和禅让还是有区别的吧,他已不是天子了。”榆娘那句回复被吹散在了风中,并未被拽着她跑的姑娘听到。
可是,刘协现在是不是天子,一点也不影响他站在那条长安路上的时候,说出这条消息的那一刻所给人带来的无边震撼。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如何回复?”榆娘听到前头那个姑娘又问道。
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想到了当年那个前来登记土地数额的女官。
对方说起过她的名字和自己的很相似,以至于榆娘还时常在梦中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效仿对方一般成为这样的官员该当有多好。
只可惜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她便再未曾见到过对方,只从去岁关中地界的种种农事安排中看到了她从中操持的影子。
听说她就是大司马的下属之一,跟随她做事已有十二年之久。
若是……
“你怎么还发呆呢?”前头的那姑娘又问了一遍。
榆娘连忙大声回道:“大司马福泽万民,为何不可呢?”
若没有大司马,她要么就是在旱灾之中因为食物的短缺而饿死,要么就是因为羌人再度进犯三辅而被杀害。
无论是哪一种,乔琰对她而言都有着救命之恩。
秦俞的出现和乐平月报的启蒙,又让她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生的可能性,从那个闭塞困苦的村庄之中走了出去。
若要让她说自己对于汉室的存在有多少归属感,对大汉的疆土有何种认知,她或许是不大明白的,但若是让她所敬佩的那位大司马坐在能执掌天下大权的位置上,这将会是她在今年收到的一条最好的消息!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所见略同——”
她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走!我带你去找个好位置。”
榆娘不明就里地被这姑娘拉着跟上了个胖墩墩的厨子。
在先前的那一番奔跑而来中,她们已身在长安路的周遭。
就是乔琰当年用水泥打造出的那条标志性街道。
这按理来说还是长安城中最宽的那条路,可架不住刘协带来的这个消息属实是太过惊人了,以至于这周围早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包围了起来,榆娘怎么看都觉得以她们的身板大概率是挤不进去的。
但这个同样是后到的厨子却在这队列中左右腾挪,轻易地开辟出了一条路径。以至于因为她们两人都紧跟在对方的后头,也成功往里挤进了中段,大约再越过那么五六七个人,就能成功凑到最前面。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榆娘觉得自己倘若没有看错的话,在那个厨子往里走的时候,看到他的人都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让榆娘险些以为这是个长安城中的恶霸。
但她的问题刚抛出来,便见她的同伴伸手示意她看去。
榆娘抬了抬手,这才发觉那厨子的肩头居然还蹲着一条狗。
“嗨,那条狗是个名人,书画院的都知道。”
“当年长安新路建成,搞出了个征文和书画的比赛,卢公的儿子卢子家以黑狗入画,胜在了一个以小见大,也让这条被他借走用了几日的狗出名了。眼下既然事情是在长安路上发生的,又是这等大事,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作画记录的要求,总得给它一个参与机会的。”
“……”榆娘有点怀疑长安民众的心理状态。
但当她被以这种方式送到了前排,被那个好心的厨子顺便举到了肩膀的另一头坐上去的时候,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热血沸腾的面容,又哪里还能想起这条黑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