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可圈可点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件事了。他知道自己军中粮草不足勇于承认,总好过死鸭子嘴硬让士卒饿死,甚至将这五万石粮食的债务尽数扛在自己的身上,这汝南袁氏门庭还算有几分担当。”
“可惜你等寄托厚望于他,令此人胆魄横生,拒不还账,以至到了今日之债务,我将此私债连带着你等一并算进去,有何不妥!”
这……这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可对于此刻手握兵权的乔琰来说,她就算是将河北世家全砍了个干净,随后便说这是她在攻伐邺城之时不慎杀光的,以大雍其余各州眼下的情形,难道她便会面对什么麻烦不成?
只怕不会的。
可审荣实在是不想死啊!
若不是因为不想死,他何必在城破之前就在偏门做出了这等抉择,成了个开城献降之人。
一想到这笔债务实是因为袁绍的愚蠢和傲慢,才演化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在回头朝着袁绍看去之时,脸上便不免多出了一份勃然怒火。
他们真是要被袁绍给害死了!
若是早在乔琰登基之时,他们便顺水推舟地承认汉室已亡,既然身在长安的刘虞退了位他,他们这邺城朝廷也当不复存在,顺应百姓之望承认大雍才是正统,又哪里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审荣不得不将自己的脑子在此刻飞速地运转了起来,只恨不得自己还能在此时凭借着什么东西手握一份功勋,将这死难灾劫给抵挡过去。
可惜他是个武将,可没有审配那等头脑。
反倒是站在他不远处的另外一人忽然走出了队列,朝着乔琰行了一礼,问道:“敢问陛下,是否由袁绍亲自数出粮食偿还债务,我等便都能活命了?”
他没有像是审荣、耿苞一般去跟乔琰申辩,为何要因袁绍之事将河北士人都给拉下水,无疑是个正确的决定。
对方此刻这个尚算冷静的表现,也不免令乔琰高看他一眼。
眼见乔琰示意他说下去,这年轻人接话道:“陛下攻伐邺城已定,冀州青州均为大雍疆土,疆土之内所出便均为陛下所有,河北世家余财不必多提。然我等若为陛下躬耕劳作、办事效力,当有所得,或为米粮或为钱资,若将其尽数交托于袁绍之手,令其仔细计数,直到还清陛下欠债之时,未知可否?”
袁绍所欠下的债务,还不还得清这件事,但凡是有那么几分术算能力的人都不会看不明白,但这出还债是可以钻空子的!
不错,债务是还不清,但一直在做出还债的举动,是不是可行呢?
袁绍陡然一惊,朝着这开口的年轻人看去,厉声问道:“沮鹄,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沮鹄的确是袁绍手下沮授之子,但他广平沮氏人口何其之众,光是此刻同在朝堂之上的,便还有他的叔叔沮宗。
父亲已因袁绍的缘故被乔琰的部将擒获,此刻还是生死未知的状态,已算是他广平沮氏对于袁绍仁至义尽了,为何非要让他们为袁绍陪葬!
“我等,甚至你汝南袁氏的其余子弟,都可以在陛下的手下办事。若陛下以为我等眼力不佳,误信袁绍,不堪担负重任,那便令我等前去军屯之中耕作便是,只要还能有那三五石米的产出,如此多的河北世家子弟,必定能够令袁绍亲手来数。数米未停,便是我等尚在偿还其亏欠陛下之债务,并无拒不还债之意。”
他伏地朝着乔琰叩首又行了一礼,“请陛下开恩,准允我等以此法还债,保住性命!”
在这等还债之法中,他们这些河北世家就算暂时失去了家产,也不得不将他们的劳动所得,都上交到乔琰的手中,但数代的世家培养,绝不会让他们在顷刻之间泯然于众人。
邺城被破,天下归一,何其多的地方还有着人手空缺,倘若光是依靠着乐平书院培养出的人手,还是远远不够的,那么他们这些把柄和性命都在乔琰手中的河北世家,是否正是她最为合适的委任人选呢?
他们之中但凡能有一个领上百石千石的俸禄,交到袁绍的手中来计数之时,便能拖延上不少的时间了!
再如若陛下终有一日有了放过他们的想法,在他们尚都保住了性命的情况下,也还有从中回旋的余地。
要是现在就死了,那才是当真不能挽回了!
这个法子之中唯独有些可怜的,大概就是袁绍了。
他原本还是这邺城之中高高在上,威势有甚于天子的大将军,却在一夕之间,非但要成为阶下囚,还要不断地用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来计算麦子的多少。
但比起所有人都要因他的愚蠢而丧命,这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乔琰会同意这个想法吗?
若是她铁了心要将袁绍和对她做出反对举动的河北世家全部斩杀,那么他沮鹄此时的谏言便是在往乔琰的底线上践踏,或许非但不能让自己保住性命,反而要让全家都因此而遭到更为酷烈的打击。
可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他自父亲教导之中养成的脾气绝不容许他在此时因怯懦而犹豫,还不如尝试一搏,拼出一条生路来!
在他抬头之时,他小心地朝着那位端坐上首的帝王看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