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一位开国之君当有的举动。
“元昭元年的年末,我将海航之事交托于甘兴霸之时,他曾经给过我一个回应,说是给他两年的时间,他必定给我一支南北之间横行无忌的水师,到今年秋收之后,也便满了两年了。”
乔琰盘算了一番各方进展情形,说道:“届时,令兴霸自海上发兵,文远、令雎自陆上出兵,能吞得下多少土地,就看他们的本事了。青州、冀州、幽州州秋收所得,作为此番发兵之用。”
若是连这等航行出战都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那还谈何远洋发展呢?
这既是幽州将领期待已久的一战,也是她这海上霸业的起点!
“昭姬,”乔琰朝着对方看去,认真地说道,“而今羌人之中居处凉州的,已是将使用中原文字书写交流作为荣耀,西域都护之中的南路也已有尽数在握之态,将华夏之言推陈其间,实为时势所趋,这海外远洋之地,在这步步向前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看你近来还当有个新任务了。”
教育学生尚且要因材施教,教育百姓也是同样。
这些有着不同文化背景,开化程度不同的小国子民,要以何种方式来令其学会中原华夏的语言、习俗与文化,就要看这些随同军队抵达的书籍是何内容了。
而这些,显然是编纂乐平月报多年的蔡昭姬的责任。
四方征讨作战的将士固是重任在身,也面临着种种征伐之间的危机,可文化的传播也同样任重道远啊。
也是一出比之作战更为长久的斗争。
蔡昭姬如何不知乔琰的隐忧与展望,可打从她当年跟随乔琰来到乐平,在她麾下担任起文书的责任开始,她便已打定了主意,绝不会掉队在陛下的后头,如今也自不会例外。
在秋收之前,她会给乔琰一份满意答卷的。
杨彪在隐退之前能发觉乔琰对于改革官职的潜在意向,作为乔琰近臣,且已有权力结构变更的少府,也就更不会错过这个特殊的信号。
此刻陛下未曾将其提出,不过是需要四方征伐、定鼎中原的战果达到让人再无从辩驳的地步。
那么,她当然要助力陛下再往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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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些意图在轩辕阁上、在大雍史册之中留下其身影之人,没有任何一个会在此时停步。
翻越悬度山的马超更不能停。
在此前远望山岭之时所感到的雪山苍茫,远不如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更加令人感到寸步难行。
饶是马超、阎行等人出身凉州,也知高原之上是何种艰难处境,哪怕虞翻有着一番好脚力和吃苦耐劳的脾性,都不免在行路到第十日的时候,因举目四望之间均是雪色蔓延、峭壁林立,只觉一种难言的疲累之感涌上了心头。
但行到此处,他们的这出翻山越岭行程可能还只是走过了分之一,又哪里能给他们以停步的机会。
一旦将他们在前五日建立起来的行动计划给打破,他们极有可能就要被困在深山雪岭之间,再也无法离开此地了!
所以他们当然不能停。
当士卒之中出现了消极的声音之时,他们还得想尽办法将士气给重新调度起来。
但饶是如此,当又是五六日行出,他们已要从上山之路转为下山的时候,马超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悬度山之名当真是名副其实……”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道长逾四十里的长陡坡。
几乎为冰雪覆盖,甚至是垂直而下的陡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以一种令人望之却步的可怕姿态,那悬度之名中必须凭借着绳索而行,正是应在此地!
而前方甚至尤有林立的雪山,令人根本无从分辨,当他们行到此地的时候,是否当真已经是行程过半。
马超不由格外庆幸,他们并未将马匹给带上此地,否则若是马匹一脚踩空,也会将人给一并拖拽到深渊之内。
而若只有人的话,便好得多了!
“令士卒用一顿热食,再将冰爪给分发下去,令他们绑在鞋上。”
士卒的软底鞋都是为此番行军而特质的。
早年间凉州种植胡麻后大批制作的油布,正是此刻用于给他们做鞋的材料,在毛皮和动物胶所形成的千层底之下,被有意制作出了一层层的纹路,以图在雪岭上行走不会打滑,可到了这等地方,又哪里还能有着足够的抓地力,只能寄希望于那捆缚在鞋上的冰爪,凭借着那一个个伸出的长刺,再加上一条条垂落下去的绳索,让人成功站定在冰上,从而从高处下降。
即便有这等器械助力,还是因马超当先一步攀援而下,才令这些长途跋涉了十数日的将士重新打起了精神。
更让这支远征队伍相继往下动身的,是在这队伍之中担任起“军师”位置的虞翻,同样以身先士卒之态,发起了对这条长陡坡的挑战。
连一个在理论上乃是文官之人,都丝毫不畏惧于这样的挑战和磨难,他们其他人又有什么理由落在后面呢!
晚一步走便是要在这雪岭之间再行挨冻一阵,倒不如早日突破重山包围,到那贵霜帝国的境内,去抢他们的马匹,打他们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