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福生告诉我说,我是他见过最体面的华夏人,身处于伦敦市之中,让他这个杭城人也觉得面上有光......
这三串冰糖葫芦只需要6便士,我本来想要多给一些,却被方福生拒绝了。
不过这难不到我,我告诉他自己很喜欢吃冰糖葫芦,留了酒店地址,以10先令的价格,让他每天送到酒店来。
这并不算很多的钱,不过也能够帮助他暂时渡过难关。
这位方福生先生想要回家,需要攒够船票才行。”
听到包国维的描述之后,章念月不免有些疑惑了
“这位先生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包国维笑了一下介绍说道:“如今伦敦的华工主要是通过两个途径,一个是契约劳工,一个便是猪仔贸易,不过到了现在后者已经少了许多,华夏人前往欧洲或者美国,主要还是通过契约劳工的形式。”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当时华夏底层百姓前往欧洲美国的途径和方法。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途径。”曹晏海本能地说道。
作为一个常年行走江湖之人,他对于这些路数明白的很,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这些人主动为你找工作,甚至还为你支付船费?
天上不会掉馅饼,中介之所以会这样做,肯定是有利可图。
“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本质上跟人口贩卖没有什么区别。”包国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华夏劳工远渡重洋来到欧洲,期盼能够在这里赚到钱,改变自己的生活,实际上到了欧洲之后,与旧时代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从事着最为低贱的工作,住在贫民窟之中,在工厂码头打工的钱,想要吃饱饭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你们或许不知道,在十几年前的世界大战之中,有将近十四万的华夏劳工被派往欧洲战场,从事着搬运、挖掘、清扫等等工作,这些工作往往都是在欧洲人不愿意去的前线。”
包国维看向窗外继续说道:“华工们在这场不属于自己的战争中,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可不仅仅是我们华夏没有在巴黎和会上,得到应有的战胜国待遇,连这些华工也得不到任何补助和尊重......”
听完包国维的描述之后,汽车里面顿时陷入到沉默之中,连带着平日里话痨一般的曹晏海,此刻也没有说话。
他紧紧抿着嘴唇,似乎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怒。
许久之后,包国维感受到了章念月冰凉的小手,她将包国维的右手放在腿上,用两只手掌握住说道。
“包国维,我开始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了,我想我也应该为此更加努力。”
......
离开了贫民区,便好像进入到一幅历史的油画绘卷之中。
这里是富人区,街上行走的莫不是伦敦的上层阶级,绅士女士们各个衣着得体,在街道上散步、购物。
这里有着浓厚的文化气息,随处可见哥特式的尖顶直冲云霄,联排的英式公寓清晰整洁。
跟适才的贫民区,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寻常时候,包国维或许会为切尔西的场景而感到喜悦,但今天却觉得一等一膈应。
路上看到一家教堂,叫做切尔西圣路加堂,位于悉尼街,靠近国王路,可以说是伦敦最早的哥特复兴建筑之一。
建筑的外表很漂亮,不过包国维今天参加的文化沙龙,并不在这一所教堂,而是位于泰晤士河北岸的切尔西老教堂,也被叫做诸圣教堂。
这里可以说是伦敦最为古老的教堂之一了,始建于1157年。
包国维等人的汽车停在切尔西老教堂门口,刚下车便可以看到其充满英伦风格的装饰。
建筑顶端的尖角,还有半空之中的彩色玻璃,在夕阳下反射出五彩斑斓且华美的光影效果。
三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朝着教堂里头走去。
没有人感叹伦敦切尔西的历史底蕴之深厚,因为所看到的场景越加华美,就越显得贫民区的场景充满血腥味道。
这或许是一种低配版的赛博朋克。
还没有到门口,就听到十分热情的呼喊。
“这位便是包秉文先生吧?快来快来,我带领你们进入宴会。”
包国维停下脚步,打量一番走过来的人。
身材瘦削,西装穿到他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戴着一副小小的无框眼镜,嘴唇上留着两撇夹杂白色的胡须。
这是一名中年人。
包国维拱了拱手,就算是打了招呼,随后询问说道:“先生便是施植之?”
听到这一问,来人当即确认了包国维的身份,他哈哈大笑说道:“正是鄙人,施肇基,也是如今的国府驻伦敦公使。”
两个人简单寒暄一番,甚至因为施肇基也是杭城人,二人还用家乡话交谈了一阵。
异国他乡,两位既是同胞又是同乡,即便是年纪有些差距,却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施肇基感慨说道:“半月前知道秉文先生要来伦敦,我这心里头太高兴了,千盼万盼总算是将你给盼来了,前些日子事情太多,今天才得来空,与先生见个面,还望多多包涵。”
与包国维平辈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