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府值房,此时天色已暗,值房内已点起灯油,明黄的灯火照亮堂中
瞿式耜与陈子壮坐于桌前,伏案处理公务,桌上则是垒着厚厚几摞公文
一道脚步声打破房中宁静,一个身穿绿袍的官员匆匆走入房中,轻声开口
“瞿阁老,兵部张同敞张主事急递,说是让阁老即刻查阅”
陈子壮抬头看了眼站在堂下的绿袍官吏,又是低下头去,他知道这张同敞虽是兵部主事,但也是瞿式耜的门生
如今朝中各部虽然泾渭分明,但这种明确的划分只在各部的主事之人,如瞿式耜之吏部,如何吾驺之督查院,各部主官皆是积年大吏,如今名位俱至,对部务自然也是说一不二
但各部主官虽然能够把持住本部事务,但也并不是说就能在部中一手遮天,各部左右属官虽皆是各人心腹,但再往下一层便有些鱼龙混杂
丁魁楚虽然掌控兵户两部,但户部中却插了一个陈子壮门下的麦而炫,兵部中则有瞿式耜的门生张同敞,而瞿式耜二人手下的吏部刑部,自然也有丁魁楚安插的人手
至于以吕大器何吾驺为首的所谓闽党,人手更是遍布朝中,各部如今便是这样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因此朝中各部的事务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
陈子壮低头正要处理公务,但一旁的瞿式耜看完信后,脸上神色却是骤然大变
“不好,粤省危矣”
瞿式耜骤然从座位上站起,脸上神色惶急,就要向着门外走去
陈子壮这时也被惊动,皱眉看着神色骤变的瞿式耜,开口说道
“何事竟让稼轩如此失态”
“赣州城破,粤省危矣”
瞿式耜捏着手中信纸,沉声开口,好似手中有着千钧之重
陈子壮闻言神色也是骤然凝重起来,几步从桌后走出,取过瞿式耜手中的信纸
信纸上略微潦草的字迹显露出来,足以看出抄写之人的慌乱
“赣省急报,十月初八日赣州城破,大学士杨廷麟,督师万元吉投水殉国,兵部尚书郭维京入嵯峨寺举火死,兵科给事中万发祥,太常寺卿兼守道彭期生以降数十员俱死之,清兵入城大掠,城中数万军民被戮,十不存一,章水为赤”
陈子壮看着手中信纸,愣了好一会,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们二人几日前还在此地讨论要出兵救援赣州,但未曾想,在他们讨论之时,赣州之人就已皆化幽魂,身入冥府,而且竟是如此惨境
房中忽然间变得一片寂静,一道声音却是忽然响起
“赣州城破,粤省已兵火可见,此时当速速入见殿下,早作布置,赣州之事绝不可在粤省重演”
瞿式耜脸上恢复沉静,沉声开口,就要向外走去
但还没等他动作,陈子壮就已经拦在身前
“此急报既是兵部抄来,殿下此时恐怕已然得知,殿下稍后自会召我等入殿商议,稼轩此时惶急入见又有何用”
“当务之急,是我等需先有定见,如此方可以人转事,从容应付”
瞿式耜闻言也是止住脚步,而陈子壮却是嘴中不停,继续说道
“老夫先说一条,赣州城破,粤境难安,南雄为粤境重镇,此时需速发大兵镇守南雄,同时发动民夫修缮梅关,却敌于国境之外”
“调兵之事,焦琏禁军不动,李明忠之桂军及督府粤军以一二之数调配,这批人马需即刻启程,绝不可让清军再抢占南雄”,陈子壮冷声开口
清军要从赣州攻入粤省,必经梅关,梅关之后便是南雄
若南雄为清军所占,那清军就在粤省获得了稳固的立足点,到时候清军四方出击,以朝中此时的情况根本无法抵挡
更要命的是,南雄距离肇庆不过六七百里的距离,一旦南雄有失,清军兵锋就可直逼肇庆城下了
陈子壮的布置其实与之前所谈论的计划一样,但之前他们还寄望于赣州可守,想要按兵不动,现在却是不守不行了
桂军粤军的一二之数,便是以一比二的比例调派军卒,至粤省边境镇守,调走一千人桂军,便同时调走二千人的粤军
按这个比例,如果李明忠六千人全数调走,那粤军就要调走一万两千人
如此肇庆中枢留守的粤军就只剩八千人,而焦琏的三千禁军不动,依旧可以起到制衡粤军的作用
先前他们之所以不提这样的计划,是因为赣州已经在清军的进攻下,固守了大半年,朝中众人皆认为赣州定可安然无恙
他们若是提出调军稳固边境的计划,丁魁楚定会以赣州仍在,粤境仍安为由,拒绝这份调兵计划,他们在朝中也未必能获得众人的支持
但如今赣州已破,清军眼看就要攻入粤省,朝中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在众人意见一致的情况下,丁魁楚也很难凭着自身阻挡朝中公议
瞿式耜闻言微微点头,沉默片刻,也沉声开口
“还有一条,朝廷中枢绝不可离粤而去”
“不错,中枢绝不可离粤而去”
陈子壮脸色也是一沉,开口附和
朝中于粤省新立,到此时不过半月时间,如果此时骤然退出粤省,必然会引动粤省惊哗,到时候必会大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