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个人一顿哭嚎,引来了不少旁观的百姓,个个面容严肃。
卫玄序一走出来,范昌肉眼可见地向后退了一步,旋即又划开哭声:“我兄弟死的惨啊!我今日来这里就是要来讨个说法!不然,我们这些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以后还怎么有活路!咦呜呜呜呜呜!”
本本分分?这一个个凶神恶煞得好像能单手刨开你二舅公埋了二十年的坟,哪有半点本本分分的痕迹?
不过肖兰时转念一想,和后林的其他人相比,他们确实是里面最亲切和善的了。他说的倒也没错。
百姓把这些人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范昌像是更得了势,胖脸抖了三抖,指着卫玄序:“就是他!丧尽天良,害我兄弟性命!”
肖兰时猛然想起昨天卫玄序的伤,他估摸着,定和今日这事有关。
范昌道:“卫玄序!你为何要杀我兄弟?”
宋烨抢话道:“你说卫公子谋害了你兄弟,你可有证据?”
“有!怎么没有!”范昌掀开白盖头,露出一张乌紫的人脸,已经死去多时了。在他额间,有一道细长的剑伤,旁边的血已经干了,黑色的血痂上混着雪白的霜花。范昌道:“十四年前你卫家造成万人无辜死亡,有罪于天下,伏霜剑上被金麟台封上符咒,剑出落霜花,永世不消散。但凡出现此痕,就是你卫家所为,这就是证据!况且我们还有人证在,刘二,你说,人是不是卫玄序杀的?”
担架上干瘦的男人沉声道:“是他,杀了我哥,断了我双腿。”
此话一出,像平地一声惊雷,炸裂在人群中。
“卫公子一向平和宽厚,怎么会下手如此狠毒?!”
“你先不要说宽厚,十四年前卫家那事……你别忘了。”
“可卫公子扶民桑,开学堂,桩桩件件做的都是好事啊。”
“不可妄下定论,卫玄序没要百姓的种粮钱,也替那些学生免去费用,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人心最是难测!”
黑的沾了点白,他就是全白;白的沾了点黑,他就是全黑。一向如此。
肖兰时抱臂倚靠在门上,咂舌两声,卫玄序这回可算是有麻烦咯。
虽然他不知道卫玄序和后林到底有什么恩怨,可后林的这一招的确是狠毒。卫家被打压得不成样子,但就靠着一个残破的名声苟活。后林的人装成无辜百姓那么一闹,闹得众人议论纷纷,若是卫玄序不能妥善解决,恐怕以后卫家又要摇上三摇。
卫玄序又挂上温和的神态,道:“这位叔伯,前日我在路上遭遇后林贼人,是斩杀其中几人,这刘大不会是后林……”
范昌立刻又哭:“我兄弟一生老实本分,哪能去替后林那些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畜生做事!冤枉啊冤枉!”
肖兰时暗暗佩服,这胖子骂起来自家人没带留情的。
“还有你,卫玄序!早就听说你因为东城地的事,和李家还有后林勾结不清。你如今拿后林当说辞,莫不是早给自己找好后路了?”
肖兰时:厉害。
怪不得后林派范昌来呢,他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不是吹的。
周围百姓躁动不安,卫玄序脸上依旧不见悲喜。只有肖兰时看见他身后的衣袖微皱,隐隐勾勒出紧握的拳头。
他依旧温和:“既是有如此误会,晚辈请叔伯来不羡仙,慢谈此事。”
范昌眉间一喜,立刻又摇头。
卫玄序:“叔伯是何意?”
范昌略得意地昂起头:“人都死了,这么大的事,你就这态度请我们进去?”
卫玄序:“叔伯请讲。”
范昌鼻孔仰天:“我要你们不羡仙上下在排成两队,恭恭敬敬作长揖礼请我们进去!”
肖兰时心中惊呼:你趁机夹带私货!
卫玄序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
……肯?
一转头,宋烨已经开始组织不羡仙上下出门迎接。
他指着肖兰时道:“你上右边站。”
肖兰时:“我又不是不羡仙的人。”
宋烨冲他屁股就是一脚:“你偷公子橘子吃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别废话,快点!”
肖兰时拍拍灰,悻悻地站在右边角落里,学着旁边侍从、杂役们的模样,腰板稻子一般弯下去,双臂抱环高举过头顶。
没一会儿的功夫,不羡仙大大小小的人都站在了门口,按照范昌要求排成两大长排,恭恭敬敬地迎他进门。
范昌斜目道:“卫公子,你怎么还站着?”
嗯?肖兰时一听来了兴趣,胳膊下的脑袋偏过去一看,只见卫玄序也弯下腰去,恭敬说了声:“请。”
他完完全全看呆了,他在不羡仙想尽办法,都没让卫玄序吃这么大的瘪,这范昌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做成了这大事!他现在就后悔师父认早了,该认范昌当师父才对!
卫玄序已经施礼了,范昌还是不进,在门外又是抠脚又是挠腮的,一个劲儿说些不相关的话。
“唉,刘二你说,今天怎么感觉没昨天那么冷了?”
刘二:“没觉得。”
“是吗?刘三你觉得呢?”
刘三:“没注意,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