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任何人力物力,一个匿名电话,赶来调查的人就可以成为他打击报复的利器。
他必须要将水巢清理干净。
不留下任何可以指向海恩科技的证据。
而且……如果能够找到33号,这里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将所有的撤离工作安排好,费程离开了水巢。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抵达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五点了。
赛乐率先下车,走到费程的车门前,咔哒一下替他拉开车门。他低着头,没有去看费程的眼睛——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费程回家,他离开这里,今晚就这么结束。
人最害怕的时候并不是处于生死的边缘,而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处于生死的边缘。这时候,他爆发出来无限的勇气。
他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
离开安新市,离开白银共和国,扔掉他打拼过,现在占有的所有。如果费程没有为难他,那么他一定会这样做。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够活着。
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再当游走于魔鬼之中的奴仆。
费程撑住车门下车,赛乐躲在车门后面,好像异常漫长地行刑,他最后听到的判词是:“你明天不用上班了。”
赛乐瞪大眼睛。
幸好费程这口气没有喘得过长,不然在场可能会少一个活人,多出来一具心肌梗塞而死的尸体。
——“放你一天假。”
费程走进了别墅。
别墅的壁灯是两个对着喷泉撒尿的小孩——在别墅的草坪外面,就有一个圆形拱顶的喷泉,晚上的时候没有打开,小孩的头顶上顶着两盏瓦数不低的灯泡,照亮费程的移动路径。
赛乐目送费程离开。
直到他人已经进门有十分钟,他胸口悬着的那一口气才绵长地吐了出来。
轿车奔行于黑暗之中。
窗户关上,风没有跑进来的
机会,安静的气氛中,赛乐唤醒了车载AI,歌曲是一首他经常听的古典乐。在北区,这样的音乐并不常见。事实上,高雅和低俗的分区从不绝对,放在南区会被嘲笑的街头音乐,是北区人的标签和符号,而自诩高雅,仿佛是在抓着北区人啪啪扇巴掌——对于热爱高雅的人,他们会抓回来啪啪扇回去。
北区人憎恨南区人。
但是,奇怪的是,相比于南区人,他们更憎恨那些从北区逃出去,翻身成为上等人的同胞。
在很久之前,他很多次被嘲笑过。
努力学习,听一些“上等人”的音乐,不抽烟、不酗酒,漫长的青年时光,他过得并不愉快。他是一只妄想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天鹅还没有发话,癞蛤蟆们已经跃跃欲试要揍贬他。
他们说他不配。
费程的家在郊区,离他住的地方很远。
车开了很久。
久到他能够将回忆翻出来,细细咀嚼,那些曾经无法化解的疙瘩,被他的决心一一敲碎。车钻进了繁华的车流,在早上六七点,这座城市已经繁忙起来。
在夜里做的保证,就在这时候不作数了。
放弃在这里拥有的一切,逃到任何地方,他都不过是一个下三滥,被人瞧不起的北区人。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一辈子被踩在脚下。
他曾经拼命想要逃离这样的日子,兜兜转转,敲破牙齿打碎骨头,又重新钻回了狭窄逼仄的囚笼。
让他成为一个一文不名的人,穷光蛋,比被费程杀死又好得到哪里去?在这个城市里面,有多少人想要站上他这个位置,又有多少个人曾经渴望他跌倒,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会用更大的笑声见证他的失败。重新回到最底层,那么他蝇营狗苟的前半生又算什么呢?
阳光升起于早上六点五十。天边一轮黄日,刺破阴沉昏暗的天,向关灯之后灰扑扑的高楼撒下第一缕慈悲。
费程没有发现他的背叛,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也许,他其实正走在一条对的路上。
胆子随着温煦的阳光变大了。
他反悔。
他还要这么干。
赛乐拿出来那一只备用的终端,拨通了里面唯一一个号码。
“费程的车被弄坏了,他昨晚让我去水巢接他回来。”
“嗯?”电话传来一个女声。
“我想,也许他开始信任我了。”
***
水巢出事三天之后,地堡原址已经被摧毁一空,里面的玻璃片和循环换水装置统统被海恩科技的运输车拉走销毁,现在地堡只剩下一个空壳,里面故弄玄虚地放置着当下最流行的求生储备——
罐装水、罐头、干燥蔬菜、毛巾、地毯、从手指头破皮到伤筋动骨都能用上的药物,分门别类地装在各种防火防爆的嵌入式柜子里。
总之,任谁来了这里,都只会第一时间联想到那些已患被迫害妄想症的富人——相比于买个小岛买艘轮船,他
们更热衷于建一些囤货基地,备以地球灭亡之需。()
晚上十点半,公司很多人已经走掉,任睿声还没有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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