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溪走进房间,屋里还和上次她来时一样,隐约能见里屋的一扇小灯亮着。
他从前和她在一起时,就是个浅眠的人,半夜醒了总爱搂着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手不安分地捏捏她腰间的软肉,闹上一场。
桑南溪不是个有起床气的人,往往迷迷糊糊地推他几下,在他下巴上轻啄示弱,嘟囔着用一口软绵绵的吴侬软语抱怨:“要困告(睡觉)了呀。”
在遇见她之前,周聿白也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让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喜欢。
在漫漫长夜中,他们的呼吸声起伏交缠,那些曾几何时难眠的夜,似乎也不再冗长。
她不确认周聿白有没有睡,但还是怕万一吵醒了他,尽可能放轻了脚步。
她从风雨中来,桑南溪总觉得自己身上带了几分初秋的寒意,她怕将这份寒意带进去,脱了外套放在外间的沙发上,这才复又往里屋走。
她依旧还是在先前那张椅子上坐下,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他的脸色比起一周前好看了很多,不再惨白如纸,只是眉头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桑南溪犹豫再三,还是站起了身,走到那盏小灯前,她的身影一点点挡住那抹炙热的光亮,“啪嗒”一声轻响,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她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眼睛能看清周围事物的轮廓,指尖微动,悄然从开关上收回。
“要走了?”
冷不丁的一声,桑南溪的身形猛地一怔,指尖上传来温热的暖意,顺着骨节,将她的手掌逐渐包裹在手心。
明明那些疤痕已经淡去,桑南溪却好似仍旧能感受到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细小伤疤。
这一个月都不痛不痒的,可当与他十指紧扣的一瞬,她一时竟辨不明,那晚的伤痕血色,究竟在她心底留下几分的烙印。
“溪溪,再……陪我一会儿吧。”
他扣着她的手腕,没有用力,身边的床沿微微下陷,衣服与床单摩挲时发出一阵的细碎声响,很快,屋里又寂静如初。
她连呼吸声都是极细微的,若不是掌心传来的微凉,周聿白大概会怀疑这又是一场梦幻泡影。
他没期望过她会来,他本以为,那个被挂断的电话就是她的回答。
可当房门轻响,踌躇谨慎的脚步踏入屋内时,他就知道,来的人是她。
今夜的月色被云层遮挡,夜色寂寥,不知是给了谁能放肆的理由。
“痛不痛?”桑南溪哑然开口。
周聿白从前在她面前从不喊痛,怕惹她心疼。
但这一回,淡漠的语气却像是在和她诉苦:“痛,痛得快……”
他想要她心疼他。
桑南溪怕他说出那些不好的字眼,猛然提高了音量:“你别乱说!”
周聿白没有再说下去,微微抬眸,与她的目光对上。
那双眼睛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惊魂未定。
他微微起身,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向她冰冷的脸颊传递着温度。
可却好像怎么也无法安抚那颗仓皇未定的心,掌心一片湿濡,空气中都泛起泪水咸湿的味道。
她无声地抽泣,脊背不再挺直,失了力,轻微挣扎几下无果,便任由男人将她的脑袋按在心口。
强有力的心跳声仿若轻震着她的耳膜,从胸腔中,又递出一句:“溪溪,我没事。”
一点点将她从那阵后怕中拉扯出来,告诉她,现在他还安然无恙地在她身边。
周聿白替她撩起那些被泪水黏湿的发丝,极熟悉自然地帮她顺到耳后。
他记起那日的惊险,难言此刻心绪的复杂,他也在怕,怕没有再见她的机会。
但真到昏迷的那一瞬,他却又在庆幸,至少她已经离开了自己身边,不用担那份痛苦。
她身边已经有了能陪着她的人,与她相守,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周聿白握着她的手腕,指尖滑向她的无名指,她的手掌软糯依旧,没有意料之中的冰冷,甚至连圈印都没有。
他近乎自虐地问:“戒指呢?”
桑南溪像是全然不知情,吸着鼻子问:“什么戒指。”
“你不是……”周聿白回过了神来,恍然觉得自己愚蠢可笑。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甚至未曾提及她的名字,他却就乱了心神。
“没被求婚?”他还是问。
李杳也问过她同样的话,桑南溪想起爱丁堡海边的那个夜晚,其中多少误会,她大概猜到些许。
她微微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抬头去看他,脸色黯然讳莫:“如果我被求婚了呢?”
这话问出口,桑南溪其实就后悔了,类似的问题在他们爱意深浓时她也曾问过周聿白。
若是她身边的人后来不是他,若是她嫁给了别人,他会怎么办?
那时,周聿白扣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唇舌交缠,等到难以喘息时才松开手,他抵着她的额头笑问她:“溪溪,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那时的傲然笃定,哪怕现在想起也令人动容依旧。
只是境况不同,从前的那些话便也都如过往云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