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都御史张问达奏请之际,籍籍无名的王升不守规矩的出来,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与猜想。
相较于首辅方从哲、次辅刘一燝、群辅韩爌、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李汝华等朝中重臣的反应,相隔皇极门较远的一处,立于朝班中的洪承畴,看到御前一带的朝班,不少戴着官帽子的脑袋晃动起来。
洪承畴的心情变得不一样了。
天子召开这场大朝会,明显是有准备的,绝非一些朝臣请谏,要早开常朝以定人心,为天下表率那样。
想到这些的洪承畴,下意识攥紧所持朝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没有人注意到洪承畴的变化。
从朱由校颁布中旨,谴内廷太监至内阁宣读旨意,要在朝特命大臣审红丸案,随即传召刑部员外郎洪承畴进宫,这一系列的变化发生,外朝有司跟着热闹起来,不少奏疏跟着就呈递上来。
对于这些变化和反应,居乾清宫的朱由校没有在意,不过洪承畴却成了众矢之的,备受关注和热议。
“那人是谁?”
“瞧不清楚。”
“这是要奏何事?”
洪承畴所站的朝班区域,一些朝臣持朝笏,探着脑袋向前张望,他们都很好奇,究竟何人这么厉害。
左都御史张问达,乃是都察院的总宪,还是大行皇帝所定顾命,敢在张问达奏请之际打断,一般人谁敢啊!
更别提时下的东林党在朝势起。
“臣…王升有本奏!”
置身于此等环境下,王升走完了他这辈子感觉最长的路,尽管这段路,只有区区百余步的距离。
王升心跳的很快,至御前止,与跪地的张问达并行,持朝笏向坐于宝座上的天子,行跪拜之礼。
“国舅所奏何事?”
朱由校神情自若,看向王升说道。
国舅?!
张问达心下一惊,皱眉瞥向身旁王升,张问达怎么都没有想到,打断他奏请的人竟还有这层关系。
李选侍的兄弟吗?
不可能啊!
不对!是天子生母……
想到什么的张问达脸色微变,瞥向王升的眼神变了,在此之际,靠近御前区域的朝班之中,不少大臣的神情也都变了。
一个是猜到王升的身份,一个是听到王升奏请之事!
“……工科都给事中惠世扬,忝为外朝大臣,却与内廷权阉王安,私下保持不正常的往来,臣王升斗胆进谏,望陛下……”
王升双手高举着朝笏,几乎是用喊的方式,将那封熟悉的奏疏内容,一字不差的喊了出来。
方从哲、刘一燝、韩爌、周嘉谟这些靠近御前的朝中重臣,神情各异的看向王升,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王升,竟然敢弹劾工科都给事中惠世扬。
怎么会!?
作为当事人的惠世扬,此刻怔怔的站在朝班中,眼睛微张,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升的背影。
“……工科都给事中惠世扬,忝为外朝大臣,却与内廷权阉王安,私下保持不正常的往来,臣王升斗胆进谏,望陛下……”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王升在御前弹劾惠世扬之言,经诸多宦官、大汉将军的逐次传唱,使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齐聚皇极门外的其他朝臣,一个个都听的很清楚。
天啊,这是想干什么啊!?
聚于各处的朝臣们,在听到这样的内容后,不少人的脸色全变了,谁都没想到王升竟这般狠。
弹劾惠世扬的内容,处处都暗藏杀机。
外朝大臣与内廷太监保持联系。
外朝大臣密谋内廷盗宝之事。
外朝大臣与侍卫内廷保持联系。
外朝大臣打探内廷秘闻。
这桩桩件件都集中指向一处,即大行皇帝朱常洛驾崩之际,新君奉诏即皇帝位前夕,闹出的那场移宫风波!
出现骚乱的朝班之中,不少眼睛开始瞥向东林党人,于各处朝班站着的东林党人,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而在这种特殊形势下,于各处朝班中站着的朝臣,有一部分强压着激动,甚至有些竟露出些许笑意,尽管很快就消失了,但却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些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陛下!!臣冤枉啊!!!”
王升在御前弹劾的话还没讲完,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就见惠世扬手持朝笏,情绪激奋的朝御前走去。
老贼,忍不住了吧。
坐于宝座的朱由校,瞧见惠世扬的那一刻,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打
蛇就要打你七寸。
“陛下!!臣从没有非分之想,更没有做此等事情,王升所讲之言,句句皆是栽赃构陷于臣的,臣忝为工科都给事中,如何会勾结司礼太监王安祸乱内廷,妄图想……”
王升讲的那些话,可谓是处处暗藏杀机,倘若惠世扬没有任何反应,那么他的政治前途全完了!
这是惠世扬绝不能接受的。
他必须要反驳!
他必须要痛批!
他必须要反杀!
只是惠世扬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王升讲的那些话,其实并非出自王升之手,而是宝座上坐着的大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