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的京城,比想象中的要冷,吹来的冷风刮在脸,就像刀子扎一样,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与想象中的不同,京城,这座大明的国都,其实受辽局影响很小,或许最初辽前传回大明惨败时,对京城造成不小影响,可那股风潮结束了,原有的生活就慢慢回归了。
生活在人世间,人的注意是能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的,毕竟日子要过,家小要养,这世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人与人的经历都不一样,又如何能做到感同身受呢?
“这个冬天…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啊。”
热闹的街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归宫的朱由校,此刻换了身衣衫,神情有些感慨。
随行的韩赞周、洪承畴、卫时泰几人,神情或多或少带着紧张,尽管在他们周遭有不少换了服饰的大汉将军,负责暗中保护,但天子临时起意的微服私访,依旧让他们很紧张。
“舅舅,你遴选的那批人,都甄别的如何了?”
朱由校转过身,看向被特意叫来的王升,“银号一事不能再拖延了,另外要再遴选一批商贾,这一路逛下来,京城的粮价、布价增幅不少,看起来前些时日,京城出现的风波,对民间到底是造成影响了。”
“第一批已经甄别出来了。”
王升看了眼左右,微微低首对朱由校道:“臣…已拟好了奏疏,正要呈递到御前,不过具体的甄别,还需厂卫进一步暗查。”
“那就尽快呈递吧。”
朱由校摆摆手道。
从御极登基以来,朱由校忙着破局,忙着掌权,根本就没有心思离宫,不过朱由校却也清楚,想要对大明带来改变,就不能脱离民众,就不能不了解民间疾苦,要是连底层的真实情况怎样,都不能看清,看透,那制定的那些所谓新政,就将经逐层转递下,演变成坑害百姓的恶政!
权力的魅力有多大,唯有真正掌握的人,才知晓其中的滋味,这也使得权力一旦失去约束和监督,将会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恰恰是知晓这一点,朱由校从御极登基以来,就一直在避免一件事,不对地方做任何插手举止,更不会轻易表明某种态度,因为他讲的一句话,就可能被人过度解读,从而演变出种种做法。
大明的底层百姓太苦了。
田赋,人丁税,徭役,摊派辽饷,苛捐杂税,火耗……从他们降临到这个世,就开始背负很多,似通过寒窗苦读参加科举,继而实现阶级跨越,这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是一件极其奢望的事情。
身背负一座座大山,所处环境动辄就有自然灾害,朱由校实在无法想象,不设法解决这些问题,真等到某一日,有些被逼绝路的人,怒吼着要反抗时,大明该何去何从呢?
“彦演,你觉得辽饷还有必要再摊派吗?”
朱由校缓步向前走着,对身边的洪承畴说道:“因为建虏叛乱一事,朝廷多次向民间摊派辽饷,可征收来的辽饷,却每次都没有足额缴够,我有时就在想啊,是不是有些人,借着朝廷的名号,将征收的辽饷多数都揣进自己的口袋了?”
洪承畴心下一紧,似这等话题他岂敢轻易去说啊,辽饷,过去在万历朝就征收过很多次,原因就是国库没银子,而神宗皇帝不从内帑拨银,可是为解决辽地危局,就明确向地方进行摊派。
“这……”
洪承畴犹豫许久,身生出了冷汗,一阵凉风吹来,让洪承畴一震。
“这个问题,彦演是想过呢?还是没想过?”
朱由校停下脚步,笑着看向紧张的洪承畴,“还是说彦演不敢说?”
“臣想过。”
见天子这般,洪承畴微微低首,低声道:“只是此事牵扯众多,像各地布政使司的情况不一,各地摊派的份额不一,各地巡抚、布政使等考虑的问题不一,所以……”
还是有顾虑啊。
朱由校心里暗叹一声,对洪承畴的这种反应,朱由校是能够理解的,眼下乱的不止是朝堂,就连大明各地也很乱。
根源就在于吏治崩坏了。
各地高官权力没有约束和监督,或许在这批地方官中,的确存在有良知的官员,但更多的却是和光同尘,或者干脆就跟地方士绅、商贾等群体勾结在一起。
这也使得大明治下土地兼并、阶级矛盾都很严重,要是不设法解决这些问题,那大明就算在辽东镇压了建虏叛乱,可本质问题却没有解决,最终宿命是无法改变的。
“吏治啊。”
想到这里的朱由校,眼神凌厉道。
天子想整顿吏治?
洪承畴心里思量起来,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大明官场的吏治,的确到了该整顿的地步,只是根源解决不了,那吏治整顿就不可能见效。
朝中党争太尖锐了。
洪承畴眉头紧蹙起来,一想到朝中的东林党、齐楚浙党等派,洪承畴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如何改变这种境遇。
特别是在不久之前,天子做的那些决断,对朝局产生的影响太大,尽管最初是震慑到朝中文武了,可眼下已有冒头的迹象了。
“走吧,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见洪承畴眉头微蹙起来,朱由校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