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辽总督、辽东经略、辽东巡抚三尊地方要职,随便拎出一位都是封疆大吏,朱由校充分了解相关奏疏和案牍,逐步梳理出这些职官的权责构架,这也令朱由校很是感叹,就权力制衡、以文制武、避免独大、预防藩镇这一块儿,大明所定的统治制度的确很强,但也注定一些问题附生。
“王卿此前奉诏暗查蓟密永等处,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所想,恐不是向御前呈递密奏,就能悉数明确的吧?”
朱由校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着面色惊疑的王在晋,语气平静道:“当前在这朝堂之,不少人嘴关心辽事,喊着响亮的口号,要提防建虏,要镇压叛乱,要解决辽局,可是付出行动的有吗?”
朱由校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笑意,就当前的大明庙堂,位居高位的衮衮诸公,哪些是心忧社稷、心系天下的,哪些是空谈误国、钓誉沽名的,朱由校看的很清楚,不过心里清楚归清楚,有些事情却只能稳扎稳打。
官场的风气坏了,那绝非朝夕间就坏掉的,必然有一个过程堆叠,所以想逆转败坏的风气,同样非朝夕间能办到的。
“朕知道,卿家若是接下这封中旨,接替文球就任蓟辽总督,势必会被不少人诟病,甚至指摘群攻。”
朱由校撂下茶盏,继续说道:“但是朝廷没有时间了,在辽地,大明与建虏必有一场大战,此战必将影响辽地格局。
大明若胜,则依托辽地优势逐步反制,继而分步镇压建虏叛乱。
大明若败,则将丧失在辽的战略主动,建虏必将在辽长驱直入。
此战何时会打朕不清楚,但朕清楚一点,建虏定不会给朝廷太久时间,拖得越久,他们所掌优势就越少。”
“陛下是想要整饬关内吗?”
王在晋神情严肃起来,向朱由校作揖道。
“知朕者,王卿也。”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没错,朕是有这个打算,但整饬关内一事,不是嘴皮碰下嘴皮,说说那般简单的。
这必将是一个漫长过程。
不过在那一战打响前,朕希望王卿能将诸兵备道先整饬出来,客军援辽,朕已经不抱希望了。
辽地治下太过复杂,不过朕对熊卿有信心,辽事重担,不能独靠熊卿一人担着,朕要分担,王卿也要分担。
直隶境的诸兵备道能整饬出来,则供应辽前战事所需粮草辎重,就能得到保障,力保前线厮杀的大军,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与建虏交战。”
辽事有太多的人掺和,就注定内在的复杂性,想要确保辽事的安稳,想要确保辽地的安稳,就必须要收权才行。
朝堂,地方,凡是有些职权的,与之有相关联的都能插两嘴,伸一脚,那辽事到底该听谁的?
萨尔浒一战大明败的不冤,连思想都没有统一,你一言我一语,遇到实际问题就推诿拖沓,遇到务虚问题就张牙舞爪,这一战不败都天理难容,只是这一败,令无数健儿战死沙场,令无数百姓命丧黄泉……
同一时期下的建虏,内部同样有分歧和矛盾,甚至也比较尖锐,可是当外部出现威胁时,建虏下皆能紧密围绕奴酋努尔哈赤而动,这是大明比不了的。
“陛下英明。”
王在晋神情动容,顺势就跪倒在地,向朱由校行跪拜之礼,“依臣之愚见,辽事不仅在外,更在内,想要镇压建虏叛乱,就必须要力同心,整军备武,整饬各处,唯有这般方能镇压叛乱。”
“卿家请起。”
朱由校站起身,朝王在晋走去,弯腰搀扶起王在晋,“朝堂的事情,有朕在,哪怕秩序混乱,朕也有信心把控好。
辽前有熊卿在,朕也安心。
唯独蓟辽总督这个位置,朕不放心啊,尽管文球做的很稳,可进取心太差,太多问题没有解决。
像卿家呈递的密奏,言明各处卫所糜烂,诸镇武备松弛,朕知晓这些后,可谓是寝食难安啊,如若建虏绕开辽前,不求在辽地与朝廷交战,而取道蒙古,甚至说服蒙古各部,闪击京畿,那到时朝廷必危啊!!”
王在晋脸色微变,一时不知该讲些什么。
王在晋是了解军务的,是清楚这种可能真要出现,将会给大明带来什么,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可万一呢?
大明的江山社稷,岂能用万一来报以侥幸?
“朕这里有份名单,朕希望他们能出任诸兵备道。”
在王在晋惊疑之际,朱由校转身朝御案走去,拿出一份名单,“先把诸兵备道梳理清楚,再设法整顿卫所,甚至必要时可裁撤部分卫所,确保对辽输送的绝对安稳,而待辽地那一战真打起来,朝廷能取得终胜,则可携辽前大胜之威,再谋整顿蓟密永诸镇边军要务,其中利害,卿家能明白朕心吗?”
王在晋神情有些复杂,似天子所讲的这些,他要真的去逐一落实,那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推到风口浪尖。
原因很简单,此举无疑会动很多人的利益,这一刻王在晋有些踌躇,更夹杂着犹豫,本身事情就难做,说梳理诸兵备道,那卫所安稳,边镇安稳,是不是也要兼顾到?可在拖欠军饷的前提下,各处士气不振,军心不稳,如何能确保他们的安稳呢?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