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匪乱一事急递进京,朝廷是在金殿传胪结束后获悉的,这对于朝堂的影响极大,特别是天子乾纲独断,直接就钦定五军营提督戚金率部平叛,这让朝中不少人都颇有微词。
大明的中枢朝堂一向如此,遇到一些牵扯深远的事宜,出现扯皮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还涉及到军队调派,那文官要是不横插一脚的话,就不是文官了!
无他。
从土木堡之变发生后,大明从中枢至地方一直维系的文武兼济、文武制衡的模式,就被一点点给打破了。
对于绝大多数文官而言,他们将国虽大,好战必亡比国虽大,忘战必危看的要重很多。
毕竟于国朝统治而言,安稳永远是第一要素,倘若因为好战而乱了秩序,那国朝必遭大劫!
既然不可控,那就约束起来!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大明之前的历朝历代中,在几个特定的时期下,武夫拥兵掌权带来的破坏太大,这也是限制武将的根本原因。
只是在朱由校的眼里,军队凭什么非要由文官来约束和干涉?
要约束,也只能皇帝来约束!
要掌控,也只能皇帝来掌控!
文官要做的是治理好天下,是解决朝廷遇到的民生问题,让国库充盈起来,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发展稳步向前,让国力逐年增强,这一大摊子事尚且没有解决好,你们哪来的自信敢干涉军队?
军队可能发生的拥兵自重、藩镇割据、武夫掌权、贪污腐败等问题,应该以完善军队建制为主导,再辅以各种军律来震慑,以避免此类现象的发生,而不是说叫一派去压另一派,这纯粹是在自废武功。
为避免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就采取一刀切的武断举措,那不出现问题才怪!!
乾清宫。
东暖阁。
“恰恰是朕知道两淮的重要,所以才特命戚金亲率大军去镇压!”
朱由校表情严肃,看着御前齐聚的内阁诸臣,语气铿锵道:“两淮乱不得,也不能乱,朝廷若不以雷霆之势镇压匪乱,那纲常何在?威严何在?”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地方到现在才呈递进京,包括河南等地的灾情,为何先前一点消息都没传到京城,现在却一股脑的扎堆急递进京了?”
“依着朕来看,那是有些人的心思脏了!!”
“没有出事前,一个个都趾高气昂,出了事情,就想着甩锅给朝廷,这事儿可不是这样办的,纵观天下也没有这个道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赈灾与剿匪了,而是朝廷要对吏治下狠手了,不然即便这次朝廷解决了危机,那谁又能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啊!!”
“做了大明的官儿,不代表就脱离实际,成为所谓高高在的人人了,这种想法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但时下在大明官场之中,这种想法却横行起来了,赈灾与剿匪只是开始,今后整顿吏治,朝廷的力度要更大才行!!”
“陛下说的没错。”
钱谦益犹豫刹那,余光看了眼其他几人,随即却硬着头皮前道:“但是陛下,两淮出现匪乱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极其复杂的,而朝廷选择谴大军去镇压,谁都说不准是否会生出什么新的动乱。”
“那依着卿家的意思,朝廷就要坐视不管了?”
朱由校笑了,看向钱谦益道:“卿家想说的动乱,是不是戚金所部,可能会在两淮行劫掠之事啊?”
“陛下,这不可不防啊。”
孙如游顺着杆子向爬,“依着臣之见,两淮匪乱一事,朝廷应责成地方有司解决,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出现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事情,但是在两淮,甚至临近两淮的地方,朝廷不是没有大军驻防……”
真真是可笑至极。
听着孙如游讲的这番话,朱由校只觉得想笑,看起来他讲的这番话是没有任何毛病的,可细品下来毛病却多了。
责成地方有司解决,那有司要是解决不了呢?
该抓就抓,该杀就杀,那该抓的是谁?该杀的又是谁?
还有地方驻防,要是他们真顶用的话,那何至于两淮会出现匪乱?
“陛下钦定戚金率部平叛,是着少府解决军需供应,可万一中间出现任何差池,戚金所部一旦丧失供应,那难保劫掠地方的事情不会发生,相较于匪乱,兵乱对地方的危害要更大啊。”
“说完了?”
“说完了。”
孙如游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自己讲这么多,天子会表现得这样平静,两淮出现匪乱这种事情,起初他也是震惊的,但是在知晓牵扯该事的处置后,孙如游就更震惊了。
天子不仅表现得极其尚武,关键是对武将颇为倚重和信赖,这可不是什么好趋势啊。
似这种想法不止孙如游有,在朝中的很多文官中都有。
是。
从天子御极登基以来,大明先后遭遇建虏侵袭、蒙鞑劫掠、土司叛乱等极其恶劣的事情,且在处置这些事宜下,无一例外皆是天子不顾群臣反对,乾纲独断下明确一系列安排部署,使得形势没有进一步恶化,但是话又说回来。
武将有抬头的苗头,这对文官是很难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