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梦中的至圣如此之近,一步坠落,海阔天遥。
只剩下了繁花开遍的糟朽,花团锦簇的腐烂。
我之于我,不堪再看。
“你在……怕什么?”落薇流着眼泪,终于再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她又问了一遍:“你在怕什么?你怎么能……”
何必开口相问,为何不告知的缘由,她比他想得还清楚。
只是落薇实在无法忘记自己在内室中看见那枚印章时的心情,她怔了半天,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泣不成声。
那些衣袂纷飞之间模糊暧昧的试探,情至深时半真半假的眼神,温柔的言语带着尖刺,灼热的抚摸留下浅红的指印作为恨意
。所有纠缠她的、寻不到答案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初见时莫名的心悸、相对时熟悉的气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对着他频频出神、情难自抑,原来都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怨恨生了一瞬,困惑生了一瞬,伤情生了一瞬,所有的情绪,都是电光石火间的一瞬。她举着烛火跪在白纱之下,将所有的情绪咽下之后,残余的唯有不可止休的心爱和依恋。
“我怕你不认得我,”叶亭宴颤声回答,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得飞快,“我已经陷入心魔当中,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我信了他的话,信了你会背叛我,为此……我戏弄你、侮辱你、逼迫你,直到最后一刻,才能看清这一颗心,我太怕了……怕你看见如今的我,会后悔从前所有的牺牲,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你……”
他摩挲过落薇的脸,最后一句却突兀地移开话题,喃喃道:“你消瘦了好多、好多。”
落薇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在内廷中见到的我,难道不是面目全非吗?既然信了,怎么还要把刀递到我的手上?”
见他不语,落薇便道:“那我问你,崇陵太庙之中,我开口的一刹那,你就相信了我的话吗?我几次三番告诉你我要的是这个天下,甚至不惜为此委身外臣,你心中有没有过半分猜疑?”
叶亭宴一怔,这才发觉,那个混乱的夜晚中,她开口叫了那一句“殿下”后,他只觉得一切拨云见日,竟真的不曾再怀疑过她的用心。
他有心开口解释,却生怕她不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叫她相信,正在反复斟酌之时,落薇却忽然放开了手。
她离开他的怀抱,向后退了几步:“那天你叫我不要走,是想告诉我什么?”
叶亭宴张着手回答道:“我、我本想亲自带你进我的书房当中,却总是瞻前顾后,怕你不信我,你看见……看见‘灵晔’两个字以后,先感受到的,是开心吗?”
他艰难地重复一遍,几近哀求地问:“知道我还活着的一刹那,你开心吗?”
风吹过面上未干的泪痕,落薇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
当然是开心,不止开心,更是狂喜。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依旧这样了解她,殷殷的追问,不是畏惧她的改变,而是因泥涂中不堪的折磨生出来的自我厌弃。
她明亮而永恒的太阳啊。
不该因为他们黯淡的,哪怕只有一瞬。
她想开口说一句,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夜风拂面,她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一眼已然入夜的汴河,忽然越过汀花台边的石制阑干,翻身跳了下去!
叶亭宴心中一滞,几乎是想也没想地上前几步,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害怕。
月亮在头顶冷冷地照着,昔年坠下汀花台的画面一幕一幕地重演。河水冰冷,右肩上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他不会水,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有人却抓住了他的脚踝,扯着他陷入黑暗的
() 河底。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面上的月亮远去。
可这次却截然不同。
他落入水中,混乱地挣扎时,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叶亭宴霎时浑身僵硬,几乎要直接晕厥过去。
可是有什么执念支撑着他,是什么执念?他入水是来寻人,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要找到——
那双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托起了他,带着他重新浮出了水面,在他即将窒息时,一双如蔷薇花瓣般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嘴唇上,为他渡了一口气。
于是叶亭宴猛地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落薇的脸,看见她头顶上的月亮,不自觉地越吻越深,直到落薇咬了他一口,他才喘着气与她分开。
他听见落薇问:“你方才怕吗?”
叶亭宴顺着心意回答:“怕。”
“那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因为——”
他在虚实之间痛哭流涕,大声地回答:“因为你!我看见你,什么都来不及想,便随你而来,不过是……不过是当年的汀花台罢了,就算是火海,我也会随你一同焚身的!”
有船破水而来的声音,叶亭宴费力地抬头,看见周楚吟正站在船舷上。
他忽然想清楚,这定然是落薇来到汀花台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