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成这边龇牙咧嘴、撕开衣服露着肉,梗着脖子就要老十三来砍。对这些康熙那边都能挂上号的老将,老十三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着。
两路人正僵持着,只听到人群后又传来一个声音:“马国成!你怎么还是这一套啊!”
众人回头望去,居然是康熙穿着便服,带着张廷玉和一行侍卫,不声不响的驾临这肖家胡同。众人赶忙收刀的收刀,下马的下马,扑棱棱跪了一地。太子慌乱的要命,这事儿到底是让康熙知道了。他心想: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应该算退吧……
康熙没空搭理太子,走到跪着的马国成身前,心里暗道:久仰!久仰!脸上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口道:
“亮伤疤,摆功劳!好啊!你亮吧,把伤疤都亮出来。别光脱上衣,朕记得下面也有。”
马国成面色讪讪,再不敢耍横,赶紧麻溜的把衣服穿好,边穿衣服边对着康熙哭诉道:“万岁爷!奴才失礼了!求主子可怜可怜我们这帮破丘八吧!”
马国成接着说道:“皇上明鉴!俸银实在不够花!就单说一项,像我们这样的粗人,识字儿少,写奏章、下文书往来行文,得请不少师爷、书办,养了这群人,俸禄贴补他们都不够。只能从士兵那里扣点,可我也是带兵的,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就是扣扣缝儿!
如今说要从严处置,一点情面不留。《大清律》规定,两千两以上就是死刑,要是就到这儿,奴才们也认了,大不了以死抵债。
可从前都是人死罪消,如今却变成死了也要抄家灭门来还钱。奴才们,真儿真儿是没办法了……”
康熙道:“朕知道,你们有难处,可朕也难处。朕能可怜你们,可谁来可怜朕呢?”
众官员跪地不语,表面上一个个乖乖低头听训,可心里想到是:得!您老人家有难处了,转头就从我们身上割肉。
可皇上始终站在道德高地的最顶端,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就是有一百个不高兴,也只能腹诽,谁敢直说出来,唾沫星子也给你砸死。别看这些官员在太子阿哥面前一个个又是卖惨哭穷、又是耍横摆功劳,讲话跟乞丐说莲花落儿式的,一套一套往外蹦,可在康熙这位御极近五十年,数次亲征的皇帝面前,谁敢放肆?你让马国成去康熙面前脱衣服试试?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康熙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欠了国库的钱,应不应该还?贪了公家的银子,应不应该还?国家一年就这点银子,你们把钱都拿走了,朕拿什么治国理政,拿什么养兵打仗?!”
康熙说到这里,弯腰亲自扶起马国成,又对后面跪着众人道:“起来!都起来吧。唉,事情闹成这样,确实是有些欠考量了。”
康熙这话一出,众官员无不心花怒放,皇上这是松口了?这事有缓和?
太子、老四、老十三他们则一脸震惊,皇阿玛又要说话不算话?把锅甩给我们?
大家屏气凝神,等着听康熙后面的话。
只听康熙道:“这《大清律》按照“计赃定罪”来算,两千两银子就是死罪。朕这两天也一直在想,这次对你们这帮人,能不能开个特例……”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示意图里琛去给他找个凳子,他接下来要长篇大论了,如今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站不住。
图里琛直接冲进肖家,把正厅里的太师椅扛了出来,康熙就坐在太师椅上,众人或是穿着孝服、或是扎着孝带,跪了一地,旁边还摆着几个纸人、纸马,就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康熙开始进行灵堂授课。
“朕忖度着,在‘计赃定罪’之外,给你们留条活路,叫‘完赃减等’。原来是案子查明了,马上就定罪抄家,有些操之过急。现在如果你们能在限期内,把贪赃所得完全退还,就可以罪减一等。不过你们不能留在原职,得辞官自寻门路。”想活命?拿钱买。你们这帮贪官,别光知道窝里横。拿出你们敲骨吸髓的劲,全都去下南洋给朕赚钱!去祸害欧洲那帮强盗!去祸害东南亚土那帮土著!
康熙话刚说完,下面哄得一下炸了锅。这回众官员见事有转圜,不再一味叫苦卖惨撒泼,开始仔细询问起来,胆子大的甚至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万岁爷,您说的这退赃限期是?”
“主子,撤了差事,想要还钱也没门路啊,这……”
“皇上,退赃只减一等,如果在贪赃之外再多退银,还能继续减吗?”
康熙早就提前和张廷玉商量好了具体章程,现在听官员们七嘴八舌的,什么问题都往外抛,他可不耐和这些滚刀肉掰着指头一一细说,把场面弄的跟银行柜员办业务似的。
康熙不等众人说完,手一抬,示意安静,他指着身后的张廷玉道:“这具体的内容,你们找宰相问去。”今天带着张廷玉一起过来,就是准备让张廷玉给这些官员做免费法律顾问的。
康熙继续开口,献上精彩表演:“本朝以孝治国,朕既然是皇帝,就不只是你们的君,还是你们的父。朕是个护犊子的人,儿子做错了事,直接打死,这是不教而诛,朕不取也。你们看九阿哥胤禟,朕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的。这肖国兴,其罪当诛,死不足惜!但他的家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