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廷玉的话,众人像比赛中听到了发令枪,这时候也顾不上谦让了,你争我抢、七嘴八舌的问道:
“中堂大人,皇上说这个退赃期限是多久啊?”
“要是实在凑不够,退一半怎么算啊?”
“立过大功,能不能打折啊?”
“不是死罪的,能不能也参加这‘完赃减等’?”
……
张廷玉什么人啊?若是被这帮人牵着走,他就白在上书房行走二十年。于是对着这帮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提问,张廷玉只作不听,一概不答。板着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由着这帮人在那里折腾的。
众人吵嚷了足足一刻钟,见张廷玉如此做派,这才觉得自己是有些失态,渐渐住口,安静下来。
张廷玉等到这个时候,才开口道:“闹完了?”
众人纷纷答应:“我们不闹了!不闹了!”“请中堂训话”。
张廷玉摇头道:“你们这些人啊!这样没头没脑的,净问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真是辜负了皇上对你们的一片深意啊!”
他朝天一拱手,接着道:“皇上圣明,烛照万里,你们好好回想一下刚才圣上所言。父母之爱子,当为其计深远。皇上是如何对待自己儿子的?”
“圣上既然对你们有慈父之心,他老人家为自己儿子谋划的出路,难道会拦着不让你们走吗?”
“他给肖绍祖的恩典,是单独为了那厮一个人吗?”
众人在张廷玉的一步一步的引导下,思路开始跟着走。是啊,父亲哪有害儿子的,他们这群奴才是假儿子,九阿哥胤禟可是真龙子,哪有老子会让儿子去跳火坑。让九阿哥去广州,说明什么?说明广州那里不是火坑,而是福地啊!
有官员壮着胆子试探道:“皇上赏肖绍祖的恩典,是让他跟九阿哥去广州,难道广州这里有文章?”
张廷玉笑道:“能想到这层,不错。方向对了,但深度还不够。”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卷起来的黄纸,展开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题头写着“完赃减等细则”。
他举着《完赃减等细则》对众人说道:“这具体内容呢,细则里面都有,我这里有一份,你们谁想看,可以拿回去看。没拿到的也无需着急,等到明天,刑部就会发文。”
“这里有几个大意思,我先给你们说明:
“第一,退赃期限是三年。三年内还不上,仍按原罪处理。”,
“第二,多退多减,少退少减,不退不减。若是退的钱比赃款还多,可继续减罪,直至无罪。具体标准,按照细则规定。”
“第三,凡犯法贪赃、监守自盗者,无论贪赃多少,一律免职,许自谋生路。”
“就这样吧,再有问题,明天去找刑部。”
说罢,张廷玉把那一沓纸递给站在他旁边的马国成,笑道:“马将军,拿好了!衣服可以脱,这身家性命可不能丢!”说完转头潇洒离去。
马国成拿着那一沓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大的三角眼射出精光,对众人大声说道:“列位,今儿晚上还是鸿宾楼,走起!”
鸿宾楼上,这次来的人更多,二楼的桌子都摆满了,还是坐不下。不过大家聚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吃饭,有些人干脆只搬个凳子坐在过道。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马国成的心里挺矛盾的。本来今天大家从绝境里拼出了一条生路,按理说是打了个胜仗。可他凭着在战场厮杀中练出的直觉,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好像是打赢了,可又好像对方故意让你打赢的,给你设了个套,专门等你往里钻。
但眼下说这些不着边际的猜想也不合适,他压住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当众从怀里掏出张廷玉给的细则,用自己的大嗓门儿对众人宣读。可马国成识字不多,十个字错三个,一句话卡半句,众人实在忍不了,又推了个文官上去宣读。
细则不短,几千字,文官念了足足两刻钟。
大家仔细听完了,有两个小官儿先开口:
“这几千字念下来,我觉得俩字就能概括!”
“哪两个字?”
“要钱!”
“说得好!要我说,这三千里外的广州,也不是什么生机、活路的”
“那是什么?”
“财路啊!”
好家伙,这两人一看就是天津过来的,一个逗哏,一个捧哏,搁这儿讲相声呢!如今大家心里都压着重担呢,这些俏皮话如今也没谁爱听,惹来一阵倒彩。
讨论话题很快变得严肃起来:
“都说去广州,广州有什么财路?挖出金山了?”
“没听说。可眼下去了广州未必能活,不去广州一定会死,你去不去?”
“老子只会打仗,到那边去做什么?打海盗吗?”
“想发财不一定要靠打仗。有海盗,就有海贸。我有个老哥哥在宁波那边的水师,你们别看这海贸不显山不露水的,那可是暴利!”
“当初郑和下西洋,带回来好些珍宝香料,一直到前朝嘉靖年间,还没花光呢!”
“也不用西洋那么远,就到婆罗洲的南洋就行,茶叶卖过去,香料买回来,来去倒两回手,几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