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康熙率领所有十岁以上的皇子、皇孙巡幸承德,同时召集内外蒙古各王公台吉觐见。
对北京城的居民来说,观看皇帝出巡,可是个不小的热闹。顺天府两天前就下了清街净路的布告,因此一大早,从正阳门关帝庙一带到东直门沿途早挤得人山人海的,尽是来围观的百姓,吴祥和宋恩也在其中。街道两侧的兵丁,背向街心,面对店铺居户,用手里的硃漆木梃,一根接着一根地连接起来,好像筑起两道临时的人墙,把挤着、挨着的人群都圈到墙外,空出中间大段地方,以便銮驾在这里通过。
辰正时牌,便听东西鼓楼钟鼓齐鸣,天安门乐声大作。人们张着眼瞧时,天安门那边黄伞旌旗遮天蔽日价迤逦过来,招招摇摇浩浩荡荡压地黄龙一般,不断头地涌出。年轻一点的没见过这排场,张着迷惘的眼只是傻看,见过康熙御驾亲征的老人们悄声指点:这是导引,后面才是皇上呢。
一面面龙旗在微风中栩展,然后是数十面八旗大纛,用纛车载着,辚辚萧萧怒马如龙……果然,无数旗帜车辆的导引后,才见到皇帝金辇,太子银辇相跟而出。
老大胤禔、老八胤禩、老十三胤祥、老十四胤禵四人,骑缨络御马、穿团龙袍黄马褂,手按腰刀前面导路。御前带刀侍卫图里琛、鄂伦岱等带着四十名侍卫左右护持,簇拥着车驾徐徐而行。后边望不断头的是御林军。
在这四十名护持康熙车架的侍卫中,有一个人看起来不太协调。他穿着末等侍卫的衣服,却又随侍在康熙左右,且骑马不甚娴熟,一直紧张的用腿去夹马身。这点小动作在整齐行进的队列中格外显眼。
眼力很好的吴祥注意到了队伍中那个不安躁动的小侍卫,他使劲拽住宋恩,激动道:“是张五哥!是张五哥!”
“你看准了?”
“我这眼睛就是尺,不可能认错!”
“还真是他!”
二人激动的想喊又不敢喊,在人群中一蹦一蹦的,想要吸引到张五哥的注意。张五哥居然还真看到了他们,可眼下他不能脱离队列,也不敢挥手示意,只好望着两人,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两个小老头更激动了:“他还记得我们!”“他没忘记我们!”
这个队列中的小插曲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因为此次出行,队伍中太多人心事重重。御林军后面,跟着的是其他皇子、皇孙们的车架。
老三胤祉和老四胤禛二人同坐一车。老三自从那天得了康熙的暗示,心里就再也平静不下来。总想找人探探口风,今天正好借同车的机会,和老四好好谈谈。
只是老四冷着张脸,对老三的寒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显得心不在焉。老四其实是在想那天和太子一起去见康熙的事情,康熙对他的建议十分欣赏。他想着邬思道的建议果然有用。这次去承德,他让邬思道也跟过来以备咨询,不知道邬思道他们现在走到了哪里。
老三见老四如此冷面,一时也寻不出许多话来。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寒暄话不接茬,那就直奔主题,于是说道:“如今世情真令人可叹。出力的不讨好,讨好的不出力,你和老十三帮太子做了那么多事情?也没见太子如何买你们的好。听说昨天太子还对你发脾气了?”
“啊?啊——太子发脾气?”关键词一出,老四胤禛立马回过神来,看了老三一眼,这才觉得今天他的这位三哥和往日全然不同。老三素来讲究慎言,今天却像个长舌妇一样鼓噪是非。他说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反倒激起了老四撩拨试探的心思,回道:“太子脾气大,我和十三弟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打开门是君臣,关上门是兄弟,有什么不能过去的。反倒是八弟,宗人府一事后,居然能够全身而退。你看前面四个领路的阿哥,只有他是不理武事的,这不是皇阿玛的偏爱是什么。”
老三胤祉见他反过来盘自己,倒不急于说话了,沉吟半晌才冷笑道:“是啊,可只要太子位置不动,再偏爱又有什么用呢。太子是储君,是国本,八弟再得宠爱,也只是个贤王。还有大哥,你看他那得意样,算盘都快打到脸上了。也不想想自己的德行,谁当太子也轮不到他。”
老四听着这话,怎么酸溜溜的,当下甩出钩子:“那三哥觉着,谁能行?”
老三见老四一直不上钩,反而一直向自己甩钩,两个人你来我往,结果谁也没占到便宜。
老三找不到机会,立刻退了回去,身子向后一靠,说道:“不过闲话而已,咱们兄弟从来都是一个心思的。再说太子那位置,上招顾忌,下招妒忌,除了二五眼,谁肯往火炕里跳。争太子?!想都不敢想,这种事一筋斗栽倒,几代儿孙都翻不过身来。我一个富贵闲人,担这份风险干吗?”
见老三如此惺惺作态,老四心中哂笑。真要是不在乎,您干吗问啊?想要就去争,争不到就认输。明明心里想的要命,偏偏装的毫不在意。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你们这些文人就是虚伪!
心里这样想,老四表面上却故作郑重说道:“我是个孤臣,只知道埋首庶务。朝中大臣都不支持我,我现在跟着太子,也是准备做一辈子孤臣的。若真是天道茫茫,太子那边事有不测。我自然以三哥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