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疏桐下,寂静的夜风默不作声的扫起落叶。
少女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跃跃欲试的盯着赫巡。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赫巡先是习惯性的拧了拧眉,然后又忽而意识到不太对。
那段话的词句开始在他耳中重新组合,他才终于对上少女的目光。
他真的觉得自己变得蠢笨起来,他暗藏侥幸,不明白,也不确定。
“……什么意思?”
云楚仰头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道:“我没有总是满口谎言,如果我跟你在一起无时无刻都是在装的话,那我可太累了。”
“而且我如果真的想要讨好谁的话,我是不会惹他生气,也不会跟他闹脾气的。”
赫巡低声道:“那……也可能是你笃定,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云楚闻言笑了笑,道:“可我凭什么有这种自信呢。”
如果我不爱你,我凭什么会有这种自信。
“你知道的,我出身并不好。虽然云府也算得当地富贵之家,但它的富贵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见到我时,我是个小可怜,但没人会心甘情愿的当小可怜。”
她伸出手指,一边在赫巡胸口胡乱画着圈圈一边回忆道:“小时候如果我想吃一块芙蓉糕,我要先考虑能不能从厨房偷一块,如果厨房晚上值班的是那个脸上长痦子的男人,我就不能去,发现了会被骂。但没关系,还有一种方法,我可以偷溜进父亲的书房,因为据我观察,他桌上的糕点每隔三天会换一个种类。”
仅仅一块芙蓉糕,小小的她脑瓜子里就会策划许久然后再行动,因为她要保证万无一失。
她对她能吃到芙蓉糕的自信通常来源于她对时间的精准拿捏以及对人员习性的了解,而非依靠云家人偶然才有的善心。
赫巡一直都是天之骄子,他不会明白。
当一个人出身贫困,几乎从记事起就开始被嫌弃,被数落时,无论他日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展现出什么样的魅力,成长为怎样落落大方的人,自卑这种东西都会永远的刻在他的骨血。
所以就算云楚从不承认,就算她总是说自己她永远值得最好的东西,仍旧不能否认,她潜意识中也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被无缘无故的偏爱。
所以兴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这就是她总是不屑于像云秋月一样去钟情于一个人的原因。
爱情不是生命必需,爱就意味着被动,被动就意味着容易被伤害,这跟她的处事准则是冲突的。
当她不知不觉时开始突破她的思维定区,去相信赫巡会毫无缘由的偏爱她时,她就已经开始爱他了。
“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的时候,我就先学会跟你发脾气了。”
赫巡道:“……脾气那么大,你还挺光荣。”
云楚不满:“你也有惹我生气的时候啊,我当时就觉得,赫巡太过分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她用脸颊蹭了蹭赫巡的衣服,道:“可是当他亲亲我,我就又原谅他了。”
说到这,她想起了什么,突然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着他非常正经的警告道:“你不可以把我想成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我就是骗了你很多次嘛,但我现在都跟你说清楚了。”
赫巡唇角往下压了压,看着颇有几分委屈,木着脸道:“可我每次都以为你跟我说清楚了。”
云楚气焰弱了弱,她默默缩回手指,心虚道:“那我又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你,反正骗你是我错了嘛,我改好了。”
她又亲了亲赫巡,歪着脑袋道:“我亲亲你,你别生气了好吗?”
当她明白她爱上赫巡时,她的感情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变化,只是她觉得她好像学习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她融会贯通,突然明白以前她为什么执着于霸占赫巡的目光,她又道:
“我是说真的呀!我发誓,而且你若只是我上位的工具,谁会管你那么多啊,以前我可是天天盼你早点回来呢。”
这段话她说的很轻松,可赫巡却已经难以摆出轻松应对的姿态。
喉结滚动,他克制住自己声音不要发抖,稀松平常般道:“就那么爱我啊?”
云楚点了点头,声音清晰道:“对啊,我好爱你哦。”
这是她自己说的,他没有逼她,
但就算如此,他也问不出一句“真的吗”
无声中,男人搂着云楚的手紧了紧,仿佛要将她扣在怀里。
眼下所有皆如同一场一碰即碎的美梦,亦仿若溺亡前的浮木。
他一开始在努力的寻找云楚这番话的动机,恶劣的从所有利益的角度去分析她,可是都被他自欺欺人似的一一否决。
这样的行为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他有些认命的发现,自己直到现在,仍然愿意去相信她。
或者说,他开始去理解她的无奈。
正如云楚所言,她想要来京城,想要富丽堂皇的宫殿,想要太子,想要一切贵重的东西,跟她对他是否有感情,从不冲突。
他微微张唇,嗓间发涩。
也许那场毫无希望的赌博,他还是赌赢了。
沉默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