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艾尔文以为是他痛苦过度,产生了幻觉。
他视线模糊,瞳孔发散,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偏偏燃着那么一盏灯,灯火幽幽的靠过来,放在了他身边,照在了他身上。
借着那盏提灯,艾尔文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面容清秀姣好的雄虫提灯踏月而来,长长的防风斗篷笼罩住他的全身,周围浮动着薄荷的香气,昏黄的烛火勾勒出他曲线优美的下颚,像古世纪的神话里那些高居密林,拯救落难旅人的精灵。
若非神话里的精灵,谁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赶来,救他于水火之中呢?
曲夏跪坐在艾尔文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将额头抵了上去,暴躁的精神海在刹那得到了抚慰,雄虫清淡的信息素味传来,让艾尔文想到了夏日里暗香浮动的花园。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按住了雄虫的手背,喃喃问:“洛克?”
眼前这张脸,分明是洛克的脸,却有着薄荷味的信息素。
曲夏苦笑一声:“很抱歉,我骗了你。”
他嘀咕:“起码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不要铁面无私的把我抓起来。”
艾尔文当然没办法把曲夏抓起来,精神海的躁乱让他四肢发软,而雄虫的信息素让他只能喘息,曲夏的额头和艾尔文紧紧相贴,信息素不要钱似的给出去,安抚精神海的同时带来了异样的情绪,艾尔文察觉到某种熟悉的冲动涌了上来,梦中的破碎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他拉住曲夏的手,制止到:“好了,够了,停下来!”
曲夏如约停下,扶住艾尔文的肩膀让他躺下来,担忧道:“你还好吧?”
艾尔文并不回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过度的失血让他感到眩晕,大脑的思绪几乎停滞,只有一个念头盘旋在脑海:他养着的小雌虫摇身一变,变成了高等级的雄虫,还是他把垃圾星犁了个遍,也没能翻出来的那只。
就算是梦中,能有这么好的景象吗?
艾尔文嘴唇苍白,扣住雄虫的手,手中皮肤的温度让他略略放心,艾尔文再次确认:“洛克?”
“是。”曲夏道:“你也可以叫我曲夏,曲院风荷的曲,夏天的夏。”
雄虫的性格就像他的名字那样灵动,这两个字在艾尔文的唇齿间滚动,只是念着,便回想起了灿烂的夏天。
艾尔文定定注视着他,又道:“洛克?”
曲夏好声好气的应了。
片刻后,艾尔文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他的眼眶有点酸。
精神海的问题让素来淡定冷漠的上将变的脆弱,艾尔文的胸中充斥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海潮那样层叠翻动,最后,他敛下眸子,喃喃道:“真好。”
垃圾星上的雄虫没有出事,他离开了帕米尔,好好呆在主星,没有吃什么苦;而洛克成了雄虫,他不必再考虑沉痛的婚姻,他可以做研究,无忧无虑的享受生活。
艾尔文闭上眼睛,心道:“这实在是上天温
柔的垂怜了。”
是他梦中也不敢奢求的垂怜。
上将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往旁边滚下,曲夏连忙接住他,将他抱在怀里,银灰色的长发散落下来,蹭在曲夏的领口,毛茸茸的,有点痒。
曲夏小心地抱住他,看向艾尔文被卡住的腿。
变形的驾驶舱压在艾尔文的腿上,曲夏起身翻找,从飞行器里找来一个千斤顶,将扭曲的金属片撬开,而后捏了捏艾尔文腿部的骨骼。
那里不出意料的断了。
曲夏撑住艾尔文的肩膀,想要将他从地下拉起来:“我送你回军部。”
上将的情况不容乐观,精神海只是得到了缓解,并没有根治,而精神海的问题压制了他的自愈力,一直到现在,腿上的伤口都没有止血。
然而曲夏毕竟是个‘文弱无辜’的研究员,要他支撑艾尔文的体重太过勉强,上将强撑着站起,手臂支住舱门,险而又险的站了起来。
他没有将一点重量压在曲夏身上,曲夏有些不满的抖了抖肩膀:“扶着我啊!”
难道艾尔文打算单脚跳过去吗?
艾尔文摇头,从小的教育告诉他,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雌虫,他不应该在曲夏面前失去风度,更不应该倚靠在雄虫身上。
曲夏皱了皱脸:“你瘸了,我又没瘸,你靠我一下怎么了?”
艾尔文道:“这不和法理。”
曲夏略有些无语,他最讨厌艾尔文家的那一通规矩,虽然上将后来没叫他遵守了,但那场惨烈的茶艺教学还是让他记忆犹新。
他拉住艾尔文的胳膊,强硬的扯过来,为他分担了部分重量,不满道:“什么法理呀,我们赶快回去治好你,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艾尔文微微一顿,没再说话。
他垂眸看向曲夏,雄虫白皙的脸颊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微醺一样的颜色,睫毛根根分明,烛火落于其上,反射出橙黄的光晕。
艾尔文的心脏忽然软的不行,他轻声道:“曲夏,没有雄虫像你这样的。”
没有雄虫像你这样,捡一个瞎了的战俘回去,不鞭打不训斥,仍由俘虏睡到自然醒,还放血为他养伤。
也没有雄虫像你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