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至熙河路的费用大减。加上交引所,盐税和继续开垦荒田的收入,再过三年熙河路的岁费可减至一百万贯。 但章越坚持岁费维持在三百万贯,同时还批准熙河路交引所发行股票,用意也很明了,就是支持章直在熙河路方向继续用兵。 章越道:「熙河路的事,非自家人不能把握。如今交引所,盐钞,股票都看着这里,我的相位能不能稳也看得这里。」 黄履问道:「是,积小胜为大胜的道理吗?你这札子我看了数度。」 章越道:「不错,小胜之事就是要选近利急利事为之,这就和赌博一般,赌博之所以让人上瘾,就是有一点抓住了人的要害,能时时给人带来反馈,让人瞬间高兴或沮丧。」 黄履听了道:「然也。变法或不变法的好处坏处,天下人是一时看不见的。相反只要你能在熙河路一直赢,天下人便认为你始终是对的。」 章越笑道:「不仅于此,还有盐钞交子,交引所的股票。」 黄履闻言问道:「三郎,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章越闻言笑了笑。 …… 三日后,章楶返回汴京。 这一次章楶率大军凯旋,并生俘阿里骨以下青唐首领三百多人,全部带到京里献俘阙下。 朝廷安排章楶入京规格极高,枢密副使薛向,参知政事元绛会率百官在门外迎接他入京。 之后章楶入宫面圣,官家赐坐位列七位宰执之次,并设庆功宴,另赏赐章楶汴京内城甲第一座。 不过众人看见章楶似面色凝重,仿佛没有哪等得胜而归的喜悦劲。 当然大部分人只是认为章楶居功不自傲罢了。 但不知章楶心底却是波澜翻滚。 他这一次攻下湟州后,下一步目标就是率兵北进,击破西夏卓啰军监司,收复兰州,凉州之地,成就不世功名,成为本朝边帅第一人。 但就是在这时候,朝廷一纸调令命他进京受赏,虽说加拜签书枢密院事,枢密直学士,但是他功在咫尺却不得不回京受命,令他如 何不遗憾。 章楶心底觉得是不是章越不愿自己建功,让自己开拓熙河路的功劳居于对方之上,所以故意暗中从中阻挠,调他回京。 如今这眼见就要到手的大功让给别人,自己多年来在熙河路的心血都给他人做嫁衣了。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此人还是章直,对方虽是自己的族侄,更是章越的亲侄儿。 论关系章直当然比自己与章越更亲厚许多。 章楶不禁想到,章越是不是利用自己在熙河打拼经营,最后等到开花结果了,最后培养他的亲侄儿来摘桃子。 特别是这一次熙河路交引所募集两百万贯,借给熙河路经略使路使用,加上元丰元年熙河路岁费维持在三百万贯上,章楶都觉得章越实在是太偏心了。 这些待遇都是他任上没有的。 这一次回京的路上,章楶想这个问题,整个人想得都快要疯了。想到章直将日率熙河路精兵收复兰州,凉州的一幕,他整颗心仿佛都要在滴血一般。 庆功宴后,章楶出宫看到章越的车驾在前。 章楶想打马而过,装作没有看见,但终究没这胆子造次。 故而章楶催马来到章越的车驾前向章越行礼。 章越挑起车帘,看着翻身下马参拜的章楶笑道:「质夫……」 章越开了口,见章楶神色不对劲。到了他如今,论察言观色的能力称得上当世一流,只是瞬间就猜到了章楶对自己有些不满。 但这不满从何而来?章越也是在这片刻间,将对方心思揣摩了七七八八。 章越笑容敛去道:「……质夫此番难道不愿回京受赏?」 章楶一惊道:「哪里的话,蒙相公栽培,楶感激……感激不尽。」 章越不由愠怒道:「不由衷之言,那你是怪我为何不在你夺取凉州后,再回朝受赏吗?」 章楶只能道:「相公在上,我不知如何解释。」 「不用解释了,真不知好歹!」 章越说完重重地放下车帘。 唐九见此重重地瞪了章楶一眼,便赶着车马离开。而章楶看着章越的车驾与元随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心中立生后悔惭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