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元年四月。 晨曦落在宣德门外的御街上,从御门行来一座宝车,二三十人扈从左右。 宝车里坐着的是中书户房检正蔡京,他正看着天街上的景色,目光穿透了天街上的芸芸百姓,一等临驾于众生之上的感觉油然而出。 如今蔡京作为中书门下户房检正权势赫赫,对于功名心极重,抱负极高的他而言,实在是一个绝佳的舞台。 宝车行过天街大半,来到一处官衙处停下,蔡京下车打量起眼前的官衙来。 此处便是九寺之一的司农寺。 在熙宁变法前司农寺作为九寺之一一直是有名无实,只是管着常平仓之事,可谓官轻权小。 但熙宁三年六月罢了三司条例司后,由司农寺负责一切新法之事。 这一下子司农寺鸟枪换炮了,原先官衙在天街两廊,不过望去狭小萧然,如今不同了。 原先司农寺不过设一个常平案,而如今则是三局十二案,另加一个账司后,建起了新官邸。 官邸修得颇广,后面还建起了廨舍,门口站得等候办事的官员。 官员们见了蔡京多是认识,都是躬身行礼参拜,眼中都是敬畏之色。蔡京享受着这等目光的,微微抬手便挎过正门直入官舍。 蔡京办事利索直接,来了司农寺多次,也不要人禀告,自己轻车熟路的往里走。门子都认得蔡京,知道此人看似好说话,其实是极不好惹的主不敢阻拦,只好飞速地入内通报。 这时判司农寺熊本和蔡确已是迎出。 以往判司农寺官员皆没什么分量,但熙宁三年司农寺正式负责变法之后,此处官员权势赫赫。 最早是由邓绾,曾布二人判司农寺,当时曾布还兼着中书都检正,邓绾则是知杂御史。 之后判司农寺如李承之、吕惠卿、李定、张璪、张谔、熊本,蔡确所以说司农寺向来是支持变法官员的大本营,这些官员被旧党官员蔑称为‘新近少年’。 蔡京对蔡确道:“蔡知杂今日也到了。” 蔡确点了点头。 蔡京与蔡确私下关系密切,但面上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到了官厅坐下,吏员立即奉上龙团茶。 蔡京将茶喝了一口赞了句好茶,然后道:“役法改革之事,作为章相公拜参政后第一事,可谓重中之重。” “可是免役法修改文字至今仍未拟定,从拟定文字再到颁行天下要等到何时?我代章相公到此问一问?” 蔡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御史台。” 蔡确说完一副撇清干系的样子。 熊本道:“检正,下面的官员争议很多,还需统筹天下各路,各军州,各县官长们的意思,免得骤然议律下去,激得天下多生物议。” 蔡京闻言道:“伯通兄这话不要与我说,你去章相公交代便是。” 熊本道:“非我拖延,着实是办不下去。蔡检正你也知道,募役法是丞相一手设立,其中增删数次,下面州县官员颇有怪朝廷朝令夕改,无所适从之意。熙宁七年大体停下后,实已是地方称便,如今再改下面不知又多多少事。” “蔡检正你若是不信,司农寺属官今日尽数在堂内恭候,你大可亲自与他们说。” 蔡京对熊本道:“蔡某遵章相公之令是一心一意地奉行,他的话尔等司农寺是行也要办,不行也要办。” “你拿这话来搪塞我,分明是不想办。” 熊本急道:“熊某并无这个意思,蔡检正你不妨与他们谈一谈便知。熊某可没这么大的胆子,敢煽动属官违背章相公的意思。” 如今判司农寺的熊本却不如当初,两日往中书一禀事或者三日一禀事,倒是蔡确因兼任御史知杂,很少与熊本同去。 蔡京笑道:“伯通我自不是疑你,司农寺的事章相公是一清二楚的。” 熊本松了口气道:“有章相公这话,熊某便放心了,确非我迟疑之故。” 正在蔡京与熊本说话之际,外头有官员道:“蔡检正!我等于免役法有话要说!” 蔡京闻言笑道:“看来他们是当真等着我来此!” 正应了蔡京这句话,外头道:“我们知蔡检正这几日要来,一直都等候着。” 说完十几个官员堵在了门外,颇有逼宫的意思。 蔡确暗自笑了起来,有几分惟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 政事堂中,章越正与三司使黄履正商量筹划邮政之事。 章越打算陕西设立邮传系统。 过去常有官府传递文书,让一名小校专门到哪里哪里跑一趟,走上几十里,上百里路甚至数百里,只为了送一封信,其中路费食宿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 以后陕西是对西夏前线,官家为了方便他临阵微操,在征交趾时已全面推行的金牌制度。 而这邮政制度也是方便于以后陕西情报往来,章越与黄履正商量着。 这其实并非是临时拍屁股的决定。 因为盐钞,交子价格的波动,陕西路的商人特别是熙河路的商人,对于汴京交引所的盐钞价格非常敏感。汴京交引所类似于上海期货交引所,全国的期货交割价格都看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