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蔡卞将章越的信给官家时,官家也是将信将疑。 官家对徐禧,蔡卞道:「章卿,真可未卜先知否?三路皆有捷报,难道真如此顺利不成?」 徐禧道:「陛下,依臣所见,此番伐夏虽最后必胜,但不会这般一帆风顺。」 「如今在甘凉,兰州吃力,可见西夏对我侵攻有所预料。」 官家问道:「可是朝中有大臣泄密?」 徐禧立即道:「此臣不知。」 官家皱眉,他这几日染疾不起,因之前攻夏之事操劳过度,又闻大军攻兰州,结果在坚城之下受阻,又忙又揪心之下病倒了数日。 官家的病与仁宗皇帝和父亲英宗皇帝非常相似,先是晕厥然后全身动弹不得,无法理事。 官家询问了片刻,又是一阵心悸。他身子还没有完全好转,又将军务全部总揽。 徐禧,蔡卞见了都是暗暗忧心,同时又觉得天子对西夏战事操纵太过,他令攻夏诸将无论细微之事都要上奏,以便他掌握全局。 而天子自己呢? 之前没有累趴下时,就一整夜一整夜不睡,而从西北来的边奏就没有一刻消停过,每一会就是一班,一会就是一班,简直是络绎不绝。 官家回复又是勤奋,众将奏事给他,他写个‘知道了"或是‘阅"就行了。 但官家没有,每事回复得都很仔细,有时候比众将写给他的奏报还要更长,几乎每一事都要叮嘱,都要在他全局之中。 这样固然可以使众将觉得官家对这一次伐夏之战的极度重视,但也令众将奉行时生出迷茫,更不敢自作主张,在兵事有所异见。 尽管章越等大臣一再劝天子,这一次出兵西夏不要再搞‘将从中御",但官家答允了,可是极强的自责心令官家放不下对伐夏之战的关切。 几乎官家对众将每一事都要有所指示,是千叮咛万嘱咐那等,将自己安排下达给众将。 徐禧,蔡卞所知每个将领都觉得压力巨大。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官家始终将全局掌握,他对局面有着清楚的认识,几乎给众将每一疏,最后一句话都是以攻取‘兴灵为要"。 任何战术,都是以服从攻取兴灵二州的大战略而存在。 眼下官家身体稍稍康复,便急着处理军务,一副要将以往失去的时间补回来的意思。 徐禧,蔡卞见了又是感动,又是担心。 二人与天子商议军情至深夜,这时候熙河路、鄜延路、泾原路陆续有捷报传来。 最先传来胜机的是熙河路。 原来章直从会州出兵,至屈吴山击破夏军,斩首数百,又抵天都山,再次击破了夏军,又斩首数百,并提前数日抵达泾原路边界。 而鄜延路方向,是官家最寄予厚望的, 种谔也是率鄜延路兵马兵贵神速地进兵,官家担心种谔出兵太快,中了西夏的埋伏,连连让他谨慎行事,听从高遵裕的指挥。 但种谔却没有听从官家的安排,一路连战连捷,攻西夏米脂寨三日不下。 西夏八万援军赶到,与米脂寨中兵马两路攻种谔,结果反被种谔杀得大败,斩首五千级。 杀败西夏援军后,种谔又攻下米脂寨。 种谔以捷报送入京师时,官家又惊又喜,当即收回前命,让种谔自行领兵,不用事事听从高遵裕节制。 而泾原路方向则有西军名将种师道、刘昌祚,他们才刚出界便遭遇到西夏兵马主力,也就是西夏国相梁乙埋所率的左厢六路兵马。 其实梁乙埋也没有将左厢带齐,他出兵时听说种谔攻 米脂寨,便分出部分兵马去支援。 与种师道,刘昌祚交战后,梁乙埋顶不住宋军的攻势。 夏军小退之后,宋军竟全军压上,梁乙埋大败,被宋军斩首两千五百余。 眼见三路告捷,官家大喜,一下子缠绵多日的疾病也是不药而愈,当即对石得一道:「章卿,真是读书人,不出茅庐而知天下事。」 徐禧喜道:「那也是陛下圣心独运之故。」 官家道:「朕非圣人,之前吕公著,孙固反对朕伐夏时,朕也曾举棋不定过,似想放弃伐夏之意。特别是朕看苏轼往湖州任上奏疏言‘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竟如此激朕。」 「千难万难之际,朕还是坚持下来。朕不愿子孙史书言朕,固然守成有加,然碌碌无为之君!」 说到这里,官家也是百感交集。 「朕听闻有人言,此番伐夏章卿也是两难,听说有人以诸葛武侯反对先主伐吴而后戡乱。朕不悦其言。朕不是先主,夏也非吴国,宋亦非蜀国可比,唯章卿之忠可比武侯。」 徐禧道:「陛下,此乃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官家看向徐禧道:「卿也很好。」 徐禧与天子君臣相得后道:「陛下,这下一步如何,还当问章相公。」 …… 章府之内。 大化不自言,委之在英才。 玄门非有闭,苦学当自开。 …… 章越听着章丞